宗逸眼圈是红的,眼泪包在眼眶里,怎么也不掉下来,嘴唇发抖地微弱唤道:“哥哥,我不疼。”
颜鹤径麻木地叫救护车,不敢触碰宗逸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讨债人知道事情闹大,一溜烟似的跑了。宗望桥等了几分钟才下楼,跪在宗逸身边抽自己的耳光,大哭大闹,好不热闹,快引出整栋楼的人。
颜鹤径听见有人说可怜,有人叹悲惨,他的身体几乎僵硬了,好一会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救护车赶来的这段时间,仿佛是颜鹤径此生度过的最漫长的时间。
急救人员扛着担架下楼后,颜鹤径与宗望桥跟在最后。
宗望桥也像吓傻了,说话不利索,一个劲说都怪我都怪我。
“我只想到他们不会对小孩儿怎样,就想先避一避,没想到小逸会摔下去。”
颜鹤径心中作呕,无视宗望桥的惺惺作态,道:“你跟我解释有什么用?宗逸要是出事,你死不足惜。”
他向前跑去,坐进救护车内,宗望桥也跟了上来。
第43章 姐姐
宗俙在商场门口摔倒了一次,丝袜破了一条大口,膝盖上蹭破的皮发红后翻了起来,她疼得两腿发抖,又毫不含糊爬起来,奋力往前奔去。
网约车很快就来了,宗俙上车关门,车开出很长一段距离,她还仿佛觉得自己在梦里一般。
窗外建筑依次退开,又合拢,世界好似变成一个永远走不出的迷宫。宗俙觉得她的年龄渐长,承受能力也跟着变弱,宗逸儿时阑尾炎进急诊手术,她一个人临危不乱,镇定听着医生的条条要求,医生看她长相稚嫩,建议通知孩子父母,宗俙摇头说不需要,有她就够了。
多数女生在读大学、谈恋爱时,宗俙泡在婴儿的屎尿与奶味中,因啼哭丧失睡眠,手长满冻疮与茧,做不了漂亮指甲,没心情时间装扮自己。
她想起宗逸每次夜晚发烧都是毫无征兆地呕吐,她去厨房拿塑料袋,打湿毛巾找退烧贴,叫醒宗炀,每一步做得有条不紊。
换季和雨天宗逸常发哮喘,白着一张小脸反复咳嗽,像随时会窒息后一命呜呼,宗俙彻夜收在弟弟床边,虽焦急难安,却保持着照料他的理智。
接到颜鹤径的电话后,宗俙却罕见地束手无策了,险些崩溃。她想她这辈子或许与婚姻家庭无缘,仅剩了两个家人,她没办法再承受失去的痛苦,过去三十一年人生她没自私过几回,把亲情看得比生命重要,只因为不想再失去。
宗俙胡思乱想之际,收到一条颜松影约她吃饭的消息。宗俙删除了对话框,摁灭屏幕,所有的幻想又被掐灭了。
一个事业有成、长相英俊,离过两次婚,或许不把感情当回事的男人,是宗俙目前最不需要的男人。
颜鹤径在急诊门口接到宗俙,看到她膝盖处的狼狈,颜鹤径稍微愣了愣:“没事吧?”
“摔了一下,没什么事。”宗俙穿高跟鞋也走得极快,“小逸怎么样了?”
“医生带他进去拍片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没有外伤,人也非常清醒。”
宗俙并未太过放心,头也不回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上楼的途中,颜鹤径把大致经过给宗俙讲了一遍,语毕后补充:“我怕需要家属签字之类的,就先让他跟过来了,现在他也没走。”
宗望桥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坐等着,见宗俙走来,立刻起身,摆出一副十分局促的表情,右手不停蹭着左手背,宗俙没理他,停在了椅子旁边向里望。
“小俙...”宗望桥想用手拉住宗俙的胳膊,脚向前迈了一步。
宗俙身体朝外侧了侧,没张嘴说话。
“这件事就是个意外,本来也不是我的责任,你们怎么都弄得像我推的一样?”
宗望桥自觉一路忍辱负重,救护车上颜鹤径就给了他许多冷脸,医生问情况时也让他插不上话,并坚持不让宗望桥靠近宗逸。真是荒唐,宗逸都快变成他颜鹤径的儿子了,不过是个宗炀永远摆不到明面上的情人。
只是颜鹤径气势凌人,人长得高,宗望桥有怨言不敢说。现在宗俙对他也不理不睬,他简直气不过,说几句宗俙还是可以的。
颜鹤径站在宗俙后面,正要开口,宗俙转身挡了挡:“算了,不要在医院跟他争。”
宗逸没有外伤,但严重的是右小腿骨头错位,医生建议开刀打钢钉,保守治疗或许会影响以后的行走,但也不是一定要开刀,全看家属的决定。
宗俙没想到要做手术,本以为简单缠个石膏就好,如今要开刀,一时不能很快拿定主意,颜鹤径又拿着片子问了好几个骨科医生,都建议开刀。宗俙心悸,想先给宗炀通个电话,简单商量一下,只是她情绪不稳,解释得语句颠三倒四,颜鹤径只有接过电话,将医生的话尽可能简洁全面地转述给了宗炀。
没想到和宗炀的通话会包含这样不幸的内容,颜鹤径心中苦涩自责,又听见宗炀语调平和语气温柔,更是没有办法得难受。
他想同宗炀多说几句话,又觉得时机不恰当,便只能握着手机不忍挂断,觉得听听宗炀的呼吸也好。
“我明天就赶回来,你帮我照顾宗逸和姐姐,好吗?”
“工作呢?”
“工作已经提前结束了。”宗炀的呼吸很平稳,像他提前预知了所有事情,“你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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