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见识的人可多了去了,奚衡身为指挥使,心中自有一本谱,大旭朝内有头有脸的人都在上面挂了号,若是连他也不认识,那就是无名小虾小卒,无甚大价值。
络腮胡不肯去看他。
李弗襄一个眼神。
詹吉上前拧着他的头转了过去。
奚衡把自己用过的帕子,扔到他脸上:“擦擦。”
詹吉按着他的脸一顿擦,最后把帕子拿开。
奚衡只看了一眼:“哟,这不是暨州守备军总指挥使——卜尧敛,卜大人嘛。”
蓟维只觉得耳熟,愣愣地出声道:“暨州?”
李弗襄说:“鸡田山。”
奚衡道:“没错,就是他,景乐十六年秋,鸡田山匪患,他和朝廷要了一万多兵剿匪,转头就和鸡田山上的匪沆瀣一气,钱也奉上了,兵也送去了,却回朝廷一本大获全胜的假奏折,殿下,还记得你们骁骑营当年在鸡田山一战吗?”
怎么不记得。
李弗襄在那第一次见了血。
骁骑营在暨州,第一次打了一场漂亮的仗。
当时西境战事告急,他们没时间在暨州多耽搁,烧了粮仓便跑,可后来,鸡田山的这帮土匪帮着狐胡,在襄城外截杀他们的退路,逼得他们不得不退进胡茶海。
郑千业全歼了狐胡八万大军之后,回身便将鸡田山的援兵尽数剿杀。而鸡田山剩余的人,则于次年春,由郑云戟带兵,打上了山清理了个干净。
暨州一干官员,卖国通敌,尽数伏诛。
漏网之鱼还是有的。
这位卜尧敛就算其中一个。
早在狐胡粮草被烧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于是连夜卷铺盖逃了。
朝廷通缉了有一阵子,没成想竟然在这落网了。
奚衡看向李弗襄,说:“先带回去吧,这里头有东西,恐怕要慢慢审。这家伙,当年在鸡田山,见势不对知道跑,是个审时度势知道惜命的人,怕死就还好说。”
李弗襄十分好说话的将一干人全部移交给了锦衣卫,自己乐得轻松,带着兵往回走,说到了京城给他们卖肉吃酒。
但是佛珠他没有交出去,奚衡也没跟他药,反正这玩意儿,到最后都是要呈给皇上的。
说到底,还是当年温亲王的余孽没处理干净。
树倒猢狲散。
温亲王这棵成荫大树倒了,四散的猢狲们还未清理呢。
高悦行在马上和他并肩行着,趁着前后无人注意,悄悄地问:“你回京之后,要和他们去玩吗?”
李弗襄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问道:“你不去么?”
高悦行失笑:“我不好去的。”
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她可以在军中少一些忌惮,但是以高家小姐的身份,不行。
高悦行以为他要苦恼一阵子,宽慰的话都到了嘴边,谁料李弗襄竟然干脆变卦:“那不去了,我跟你回家。”
高悦行:“不去了?”
李弗襄:“不去了。”
高悦行:“你和他们不是很久不见了。”
李弗襄:“有什么好见的,以前在胡茶海天天吃睡都在一起。”
其他人听不见,但蓟维和詹吉就守在一侧,听的是清清楚楚。
高悦行不安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蓟维竟然还乐呵呵的:“小殿下说的一点没错,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好玩的,还是正事最重要。”
詹吉愣头愣脑地问:“正事?殿下要忙什么正事去?”
蓟维压低了几分声音:“终身大事当然也算正事啦,你啊,难怪三十好几了还打光棍呢,该!”
詹吉:“……”
李弗襄说要跟她回家,但他们一行人刚到城门口,便见禁军严阵以待,丁文甫为守,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说好的他跟她回家,最后变成了她跟他回家。
到了城内,高悦行不好跑马,丁文甫早就准备了车,高悦行提裙进了车上,李弗襄也紧跟着钻了上来,丁文甫在后面拽都没来得及。
高悦行见车上显眼处一套干净的衣裙,想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丁文甫在外面无奈地唤了一句:“殿下。”
李弗襄只好又转身出去:“怎么了?”
他一出去,高悦行砰一声把车门合上,说:“我衣服脏了,换一身,你且等等。”
李弗襄被关在了门外,看了一眼丁文甫,又看看自己身上,道:“我的衣服也脏了,我的呢?”
丁文甫扶额:“宫里备着呢,今天皇上听说您一出城,一直坐立不安到现在,快回去吧。”
李弗襄守在车旁边,问:“你换好了吗?”
高悦行不吭声。
但车里早就安静了下来,不闻一丝动静。
李弗襄伸手想去拨车门,丁文甫一手勒他的腰,直接把人带走。李弗襄年幼时候,不听招呼就总是被他扛着走,多年来,都成了习惯。
丁文甫吩咐人牵来了李弗襄的小红马,硬扶着人上马。
李弗襄这辈子可能就是亏在了身手上,他在娘胎里用药伤了身,天生筋骨不是上佳,幼年的磋磨,也令他失去了健康的体魄,等到终于有机会接受文武教导的时候,他已经十岁了。
谁也不指望他能成才,先生们对他都是独一份的宽厚。
京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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