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处理完政务,回乾清宫一看,李弗襄早睡得日夜颠倒了。
他的药效快过了,身体的颓态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皇帝召来了郑千业,与他商议,打算再请药谷圣手前来诊治。
此事其实不必皇帝操心,高悦行回到药谷,便求见谷主,为了那遭瘟的药,请谷主指点一二。
谷主点评,年轻人真是不知轻重。
高悦行低头替李弗襄领了教训。
几日后,谷主便带着药奴,以及高悦行和她的行李,启程准备进京城走一趟。
高悦行路上想到了家中的父母兄姊,有一种浅淡的哀情,许是近乡情怯,她真的好多年,没回过家了。
当年谷主说的没错,她终究还是要回到京城,那里有她的父母兄弟,有她的爱人,她五年前从那里受伤逃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她早就身处在漩涡中心了,她羽翼丰满,她注定要回到她的战场上去。
皇帝的后宫这些年没有任何动静,当年害她的凶手是找出来了,两个粗使的宫女,但是她们身后的人藏得很深,至今没有明确的证据,能将其定罪。
其实那件事很不巧,高悦行撞破她们秘密的同时,奚衡正好在叙州端掉了温亲王准备造反的私兵。
后宫的女人成不了气候,若想干成大事,须得有人里应外合。
温亲王便是她们“外合”的援兵。
等温亲王连根端了,她们自然孤立无援,安静地夹起尾巴做人。
所以这些年,她们再也没漏过马脚。
高悦行的信比人先行一步,传回了府里,高景把信压下了,高悦行回家那日,被家中的小厮,从角门引着,进入了高景的书房。
高悦行便知道要坏,进门头也不抬,先下跪请罪。
高景负手站在她面前,严肃道:“抬头,让爹看看。”
高悦行知晓自己父亲的喜怒不形于色,于是不敢掉以轻心,小心应对,父亲说什么是什么,老实抬头:“父亲。”
高景打量了她很久,才别开目光:“为父还以为,一别五年,要迎回一位女将军呢。”
高悦行:“父亲抬举了,女儿资质浅薄,不堪大用。”
高景:“你当真有此打算?”
高悦行:“女儿不敢,唯想想而已。”
她那早就准备好的家书,到底是没能瞒过父亲的眼睛,不过也是意料之中,高悦行知道自己父亲心细如发,是不会将她那撇脚的手段放在眼里的。
高景低头看了她很久很久,目光和语气才一并软下来:“快起来吧。”
高悦行:“女儿不孝。”
高景不忍苛责:“你从小便与同龄的孩子不同,爹爹确实曾替你揪心,但也深知,你心中的痛楚是你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这些年,也苦了你啊。”
高悦行愣了愣,终于想开了。
是啊,明明是血溶于水的骨血,怎么他们父女之间,还要隔着一层纱说话呢。
高悦行在自己的房间里沐浴熏香,洗去了一身的风尘,对镜点了妆,高夫人才终于得到消息,带着长女和幼子匆匆赶来。
——“我的乖儿!”
高夫人扶着门,便觉双腿发软,眼泪滚了下来。
高悦行急忙上前扶住母亲:“娘。”
高夫人摸摸她的脸:“长大了,怎么样,身体养好了吗,在药谷吃没吃苦。”她执起女儿的双手,却摸到了手指上的薄茧,更是难过得情难自已。
高悦行安抚母亲便花费了半天的时间。
直到午膳方停。
高夫人拉着她不停地问左问右,高悦行极有耐心地一一回答。高夫人总算相信女儿这些年过的不错,身体也渐渐养好了,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高悦行瞧见长姐高悦悯,问:“听说姐姐在议亲了?”
高悦悯脸上一红,用帕子遮了脸,不说话。
高悦行知道长姐已经和去岁的状元郎结定了姻缘,婚事是高景选的,高景疼爱女儿,在人选上当然花费了一番功夫。那位状元郎也没有辜负高景的信任,很疼长姐。
高悦行只想打听打听:“长姐见到对方人了?可还满意?”
高悦悯无奈:“你怎么回来就打听这些,一个姑娘家,也不害羞。”
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觉得高悦行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只有高悦行自己心里清楚,她不是。
罢了,不问就不问吧。
高悦行的目光又转向挂在母亲腿上的一个小团子。
那是她的亲弟,今年有四岁了,长得就像一个团子,他对这个姐姐很陌生,也不爱亲近,高悦行冲他一伸手,他便躲开了,而且眼神里还有些怕。
高夫人温柔地劝哄他。
高悦行道不必勉强。
据说孩子有灵,她是从西境回来的人,沾了一身的杀伐之气,小孩子不爱亲近她很正常。
感情还是慢慢培养的好。
高悦行回家才呆了不到两天,宫里便来了贤妃娘娘的口谕,邀高悦行进宫坐坐。
贤妃娘娘等闲是不会和高悦行有交集的,说是贤妃娘娘相见,实则是皇帝想见,要么就是李弗襄想见。
高悦行进了高府的大院,眼睛和耳朵就等于被砍掉了一半。
她迟了两天才知道,近日朝堂上不太平。
李弗襄灭了狐胡,得胜归来,赏赐不必说,皇帝从不吝啬,但是一阵繁花迷人眼后,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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