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臣很有眼力见的告退。
皇帝抬手,对着他招了招:“到父皇身边来,细说说。”
于是荆缙从昨日用完午膳说起,只是这次没提有人嘲笑的事,而只说摔下马时的恐惧与后怕,还有他在马蹄踩踏中不幸粉身碎骨的扇子。
可皇帝却将那一句嘲笑放在了心里。
荆缙是谁?
是皇帝的儿子!
就算再不济,那也是他的血脉。然而昨日的事,他竟然是从事主本人嘴里知道的。
如果荆缙没有自己进宫来哭,他怕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国子监的马,也能将人摔下来,还险些将人踩死了!
皇帝按着他的肩膀,有些不满的自语:“是单薄了些。”
接着抬头高声道:“贤好!”
贤好适时出现:“奴才在。”
“带小六去库里多选几把好扇子,另外叫太医院将上好的疗伤药给他送去府上,再多选些补药一并送去。”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皇帝拍拍荆缙的肩膀,难得慈爱几分,“等你从库盈司回来,朕亲自领你去御马监选一匹乖顺的好马!”
等贤好领着荆缙离开御书房,他面色瞬间阴沉下来:“来人,将国子监监督叫来!”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四章
福德驾着马车等在宫门口, 看着大太监贤好亲自送他出来,顿时一惊。
等荆缙上了车,他忍不住用眼神询问。
荆缙坐好, 不动声色揉了揉被自己掐疼的地方,道:“你已经见过学者了?”
福德点点头。
昨日他告假去看望了一眼家人,打算跟家中长辈说明白,日后他若是不回来,也不要轻易去找他。
谁知道今天早上就听到昨天荆缙摔下马的事, 还没等他从惊吓里回过神来, 就又听闻殿下有了老师的事——只是府中丫鬟小厮都以为是李嬷嬷的亲眷。
作为少数的几个知情人,福德真是受宠若惊。
福德斟酌着词句, 将学者从头到尾夸了一遍,最后总结:“其奇异之非常, 不愧为浮云山庄,有他们助力,殿下定能达成所愿。”
荆缙内心呵呵一声,都不忍告诉他,自己学会的第一课是什么。
谁能想到面无表情的小少年, 能一本正经的说出“哭得越惨越好”呢?
他已经能想到后面的几课也不是什么“正经教学”了。
可只要一想到他出宫门时,看到国子监监督一脸诚惶诚恐的跟在太监身后, 脚步又急又快的时候,心里极为痛快。
这也算是借刀杀人了吧?
对于他这一点的领悟, 学者极为满意。
因为今天皇帝特许荆缙在府内养伤, 是以课程直接提前,学者坐在荆缙床边, 手里还握着那细长的戒尺, 竖起两根手指:“今天, 教殿下第二课。”
荆缙余光落在那戒尺上,觉得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忘记这个东西了。
“这第二课,叫做‘恃宠而骄’。”
荆缙怀疑自己的耳朵:“恃宠而骄?”
“没错。”学者点头,“殿下可以对皇帝装弱装可怜,但殿下乃是皇子,如果对别人也是如此低弱,皇帝不仅不会再心疼殿下,甚至会厌烦憋闷,所以得到他宠爱的殿下,要摆出姿态!”
荆缙觉得,自己又学到了。
他虚心求教:“这个姿态要什么程度才合适呢?”
学者:“首先,不要学你四皇兄,那样在下会忍不住打你。”
荆缙喉结微动,咽了一口口水。
“其次,姿态要摆,但不是随时随地都摆。”
戒尺敲在掌心,学者正色道:“下次再有昨日那样的事,殿下就将嘲笑之人及夫子臭骂一顿,再将饲马者打一顿,而后——”
荆缙机智的道:“找父皇哭。”
学者:“没错!孺子可教也!”
每一次课上,学者都会刷新荆缙对他第一次见面时,那端庄正派、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印象。
这明明是个善于玩弄心计的攻心派!
学者忽而凑近他,语调中带着奇怪的韵味:“殿下,您认为皇帝与其他皇子公主,算您的血亲吗?”
荆缙下意识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以他想了想,才道:“从血缘上来说,确实如此。”
学者道:“那就是从感情上,并非血亲了。”
“这倒是好办许多。”学者直起身,收起戒尺,理理衣袍,起身要走。
荆缙回味着他这句话,感觉不太对劲,忙叫住他:“老师,您这句话的意思是?”
学者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殿下须知,皇位只有一个。”
这句话在荆缙的脑海中回荡了很久。
而此时还坐在马车上的荆缙,只是拿着一把装在锦盒中的玉骨扇,犹豫着该怎么跟千面解释,他送的那一把已经被马蹄踩烂了。
……
另外一边,到达一座州城的盲医一行人眼见雪越下越大,决定先在客栈内休息一晚。
一行六人,盲医与玄衣客一间房,梦想家和狄水奇一间,另外一间则是章盛和吕骞两人。
奔着艰苦朴素的原则,他们订的全是下等房。
原本掌柜看到他们为首的盲医与玄衣客衣着华贵,还以为他们能住上等房让他赚一笔,下等房三字一出,掌柜的立即耷拉下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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