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可是什么,他到底没说。
许平忧坐在阴影中,慢慢蜷成一团。
许凡波:“平忧,我希望你能无忧无虑,也希望她能。你好好的,她也好好的。”
“不需要你多做什么,只要听话、孝顺,还像以前一样,我们这个家就能稳稳当当,把日子继续过下去。”
他把烟头丢进垃圾桶,声音沙哑:“……爸爸也真的很累。”
……
许平忧忽然明白了。
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好奇过她的名字:寄托长辈们愿景的名字,怎么会有人取这个‘忧’呢,竖心旁,一听就叫人丧气。她一直不敢问,直到今天,才模模糊糊地悟出了答案。
寂静的夜色,父亲拍了拍她的头,慢慢地换鞋,关上了房门。
她蜷着身体,坐着,直到阳台连一点人造的光都不剩。
“呜……”
许平忧哭了。
不知道自己哭的什么,不知道自己为的什么,可她生平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放声大哭起来。
她冲进卧室,丢掉被反复擦除的日记本,撕掉一张又一张,全部揉成团,又全部踩扁,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抓着房门钥匙,冲出了家门。
动静太大,楼下传来几声犬吠,汪、汪汪……
几近凌晨,顶楼没了人影,雨还在下,更没了晾晒的被单被套。
她一个人站着,浑身被雨点打得发麻。
可她不觉得痛苦。
她只觉得轻松。一把火把所有该恨的、该怨的都燃尽,被雨浇成灰烬。追究、思索、探寻、自怨自艾都没了意义。
……
就这样吧。
就按别人的希望来吧。她想。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秋日的雨,远没有下尽的时候,等下尽了,也就到了凛冬。
成东巷的冬天不下雪,许平忧的生活也变得更加无趣。
许凡波回了外地,依旧两头跑,每隔一两周回来一次。
有了之前的教训,李姿玉盯她盯得更紧,周中无论再忙,也会来接她放学,时刻保持和班主任的联系。至于周六周日,则跟工作室的老板同事打了招呼,将她直接带去工作的地方。除此以外的时间,全要她开着学生机,汇报上自己的行踪。
李姿玉冷着脸大包大揽,她照常接收,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作业带齐了吗?”
门口的人发问,许平忧不说话,无声点点头,习惯性地将书包递过去。
李姿玉身形比之前更瘦,莹白的脸,纤细的手腕。不过至少走路稳当,刚从医院出来那会儿,很有一段时间飘飘摇摇,现在的精神头好了不少。
书包放在餐桌上,来来回回被人检查过一次,连每本书的夹页也不放过。
卧室的房门大打开,许平忧侧身,静默地与阳光对视,慢吞吞地围上围巾。
“可以了,”李姿玉的声音又恢复成往日的凉冷,翻查过后,头也不回,“背上包,走吧。”
母女二人路过麻将馆,穿过整条巷道。
有些阿姨大妈看见了,还会多关切几句李姿玉的身体情况。受过别人的照顾,摆冷脸就没有道理。她站在后面,耐心地听长辈们聊天,自家母亲有些僵硬的搭腔,并不插一句嘴,尽职尽责当着透明人,问及一句‘小忧’才偶尔应个声。
之前的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
巷子的几百户人,他们家也不过是其中平常的一户。
每天都有不同的新鲜事发生,日子久了,大多数人对那事儿也就留下一个父母管教孩子的印象,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的日子理个明白才更重要。至于孩子,不愁吃不愁穿的,也应该能过得去。
在这段时间里,许平忧渐渐学会了与他人保持距离的方法。
不仅仅有巷子里的人,还有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不是多么明显的变化,毕竟以前她也话少内向,只有接触的久的人才会发现。
一学期到了结束,唯独她的同桌看出她跟以往的不同。
女生纠结了半晌,终于还是在最后,说:“你话越来越少了。”
许平忧有点茫然地抬头,得到对方有些犹疑的建议,“其实,之前针对你的也就宣传委员和班长那一伙人,结果现在,你好像连其他人也不怎么打交道……这样,可能不太好。”
“我妈妈说,”女生本来也不是外向的性格,鼓足了勇气,小声道,“就算再害怕再内向,也不能不融入集体,不然,很容易吃亏的。”她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后桌,“他比以前更喜欢骚扰你,估计也是因为看你脾气更好……”
她甚至连气都不生了。
后桌的男生以前缠着她闹,许平忧还会有稍微显出恼怒的时候,现在却已经真真正正地毫无波澜,甚至于不忙的时候,还会转过去,无声地听对方要闹些什么。
许平忧听出她的好意,难得笑了笑:“谢谢你。”
等女生背着书包走远,她也不急着出教室,作为班干部,最后一天,依旧主动留下来最后检查一遍桌椅板凳。
……
冬天的天总是黑得很快。
窗户外面,巨大的榕树已经掉得一丝绿意不剩,班长将劳动工具清点一边,拉上窗帘,到底叹一口气,有些不太自然地跟她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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