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被她狠狠扔过去,耳边传来吃痛的低呼和沉重闷响,倪喃没有分毫怯意。
甚至于到了现在,她唯一感到后悔的,就是当时扔太快,没砸到时圃的脑子,便宜他了。
倪喃。
这是时卿今天第二次叫她的名字,低沉缓慢,像是老式留声机的音律,听得倪喃耳后一痒,莫名有些不自在。
她有心想带过这个话题,奈何时卿眼神紧锁着她,根本不给她糊弄过去的机会。倪喃知道,时卿想听实话。
可是这实话太玄乎,倪喃自己也说不上来。
一瞬间的悲天悯人,突如而来的正义感,难言的一时冲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懒得去想,也不想去想。
倪喃耸耸肩,笑道:都说了要好好照顾先生的,总得说到做到吧。那人身上香水味儿也忒重了,这不是怕熏到你吗。
胡编乱造,她还真敢说。
时卿看着她那张硬扯出来的笑脸就觉得烦,明明知道从她嘴里听不到实话还非要问上一句,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
方才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里,让时卿想起件事。
刚才叫我什么?稍顿,时卿睨着倪喃冷哧了声,叔叔?
被时卿这么一提醒,倪喃才意识自己方才还闹了这么一出。时卿很少笑,如今却是勾着唇,若深潭般的双眸生冷依旧,莫名让倪喃觉得毛骨悚然。
她猛然站起身退了一步,开始狡辩,我那是急中生智,以时先生的聪明才智,肯定能理解我那样做是迫不得已!
如果瞎诌也能称之为一种本事,那么倪喃确实可以称之为本领过人了。
只是倪喃突然多了句话,她的手交叉抱在胸前,食指往下巴上挠了挠,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先生大了我大半轮儿,叫声叔叔,也不过分吧?
只见她神色认真,倒是完全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罕见的正经一次,却把时卿心口堵得够呛。他直接按了控制器,操纵轮椅去往厨房的方向。
让你买荔枝,东西呢?
倪喃看着一路滑走的时卿,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变化。
最高级的代步仪,往往以最不起眼的方式出现。
真想找个机会偷这把轮椅出来玩儿玩儿,换成她坐在上面,甩上时卿好几条街才行。不然每次都是她追着轮椅跑算怎么回事儿,看着怪眼馋的。
时先生想吃荔枝,可不得有求必应吗。倪喃笑了笑,把包撂在沙发上,然后往门口的地方去。
没一会儿,倪喃拿了个纸袋回来,拉手上还有个明显的购物单条。
她抬起手,把袋子在时卿眼前晃了晃,刚挂了电话,我就立刻叫了外卖跑腿,怎么样,效率够高吧?
客厅里挂着时钟,倪喃抬头看了眼,还挺准时。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指腹在屏幕上迅速滑动着,得去给个五星好评。
忙活完手里的东西,倪喃拎着袋子往流理台走。她把荔枝拿出来放进玻璃碗里,拧开水龙头,开始仔仔细细地清洗起来。
淋过水的荔枝看着清亮,水珠顺着不光滑的果皮凸起向下滴落。倪喃拿了把小刀,将每颗荔枝皮上切了个小口,白色的果肉挤出来,酸甜的汁水都向外跑。
直到放了整整一个玻璃碗,倪喃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双手端起绕过流理台,直往时卿身前而去。而时卿就那样静坐着看她,双臂自然回握搭在轮椅扶手上,腕处垂下,禁欲又清贵。
倪喃稍稍弯下了腰,葱白的手指敲了敲碗壁,看起来还不错,尝尝?
见她一脸期待的样子,时卿虽不耐烦,却也瞥了眼过去。然而这一眼让他注意到的不是饱满的荔枝肉,而是倪喃端碗的掌心。
她的双手瓷白,纤细的指腹撑着碗底,掌心和碗壁隔着些距离。
顺着细小的空隙,时卿能清楚看到倪喃掌心的红肿。好似被什么东西划了好几道口子,覆着薄薄的血痂。
时卿眉毛一拧,问了句,手怎么了?
噢。倪喃把手往下托了托,直到伤口再看不到,没大事儿。边说着,又把放了荔枝的玻璃碗往时卿面前递。
时卿没接,表情却愈发不好。
奇了怪了,怎么又发脾气。倪喃发着愁,今天这么一顿折腾下来,她累得要命,哪里还有精力去猜时卿在想什么。
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
诶诶诶倪喃弯曲手肘,掌心发颤,好像下一刻就要托不住碗似的,时先生,你能接一下吗,有点疼
说出这句话时,倪喃几乎能想象到结果。接受一番时卿的冷嘲热讽,或者直接被时卿甩一身荔枝。
然而,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时卿的表情确实不太好,唇线紧抿,下颚线绷着,一双眼睛似乎能把人看出洞来。
但也仅此而已了。
空气静默了几秒,时卿突然伸手接过了倪喃手里的东西,也没看她,按了控制器从她身侧经过。
手上的重量一空,倪喃愣了瞬。
怎么这么好说话,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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