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喧闹，震的他耳膜生疼，脑袋嗡嗡作响。
    瞳孔恢复焦距，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看到满眼刺目的红。
    子弹冲出胸膛，炸出一个洞，若不是有棉服挡着，几乎能看到里面破碎的心脏。
    陡然清醒，之后便是万劫不复。
    “哈、哈、哈……”
    沈煜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半张着嘴，却只能发出短促的喘息。
    他去捂俞塘胸前的伤口，血沾了满手。
    眼泪落下来，眼睛却闭不上，一直瞪得很大，里面倒映出的都是闭着眼睛没了气息的俞塘。
    “啊……”
    隔了好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单调的音节。
    而后，沈煜便像是疼极了，啊、啊地叫着，把俞塘搂进怀里，眼泪就那么不断地落下来，砸在男人惨白的脸上，又滑进衣领，消失不见。
    冬日的天，很冷，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
    沈煜抱着俞塘，完全不顾周围人的视线，大哭着，歇斯底里地像个还没学会控制情绪的几岁孩子。
    除了喊叫和呜咽，再也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
    沈煜最后是被手下打晕了带回去的。
    期间，手下们想分开相拥的两人，却无论如何都掰不开沈煜的手，只得作罢。
    等到沈煜再醒过来时，已经回到了别墅。
    他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俞塘，两人身上的血被屋子里的热气一蒸，刺鼻难闻。
    “你醒了？”身边传来宋城的声音，沈煜抱着俞塘坐起身，愣愣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他像是失了魂魄，反应了一会儿，才忽的跌下床，跪在宋城面前，抓着宋城的衣服：“宋城，你、你救救俞塘好不好？你是医生，肯定有办法救他！”
    他扯着宋城去看俞塘：“你看，他就是中了一枪，不致命，我以前受伤都是你治好的，现在他受了伤，你也肯定能治好对不对？”
    “……”面对沈煜空洞的双眼，看他卑微乞求的姿态。
    宋城眸子里划过不忍。
    沈煜栽在俞塘手里是他没有想到的。
    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沈煜，从少年眼中看到的就只有狠厉和决然。
    他以为沈煜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过完一生。
    却没想到俞塘的出现，让沈煜慢慢开始了改变。
    后来俞塘查出肺癌，沈煜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也看在眼里。
    他想着等到俞塘病逝，再过段时间，沈煜兴许就能慢慢从失去这个人的阴影里走出来。
    可是现在俞塘因为韩家和沈家的矛盾，被韩家雇佣的杀手枪杀在沈煜面前。
    死前甚至都来不及和他好好地告别。
    这下对沈煜的打击真的……太大了。
    “他已经死了。”纵然再不忍，宋城也必须让沈煜清醒过来。
    “子弹穿透心脏，他死前可能都没有感觉到多大的痛苦，就没了命。”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安葬他，你也不要……”宋城指着俞塘的尸体：“总守着一具尸体在这儿做无用功了。”
    “他没死！！”沈煜起身，一把甩开宋城的手，踉跄半步，才站稳，他指着宋城：“你他妈的别胡说八道！你治不好，我找别人给他治！！
    宋城叹了口气，他拿过沈煜的手下之前给他的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给沈煜看。
    那是用一根木头签子穿着的棉花糖。
    原本蓬松的一团现在已经被游客的鞋子踩得只剩扁扁的一片，上面还沾了点俞塘的血，红的刺目。
    “他们说这是在俞塘身边捡到的，好像是一直被他藏在身后，直到死去才掉落。”宋城语气沉了沉，才说：“我想，这个可能是买给你的，就给你拿来了。”
    说完，他把盒子递给沈煜，起身。
    离开前对沈煜说：“俞塘本身得的就是绝症，就算你再怎么照顾他，他也总有一天会离开，所以这次发生这种意外，你也不要过于自责。我想他应该也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
    卧室的房门关闭。
    沈煜抱着盒子，脚步晃了晃，跌坐在地上。
    他看看床上躺着的男人，又折回来看看盒子里装的棉花糖。
    脑中闪过在游乐园时那个小女孩儿的脸，和当时对方手里拿着的棉花糖。
    “我去趟洗手间，你就在这儿乖乖等我，别乱跑知道吗？”
    俞塘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一向观察敏锐的他当时满心满眼都是今天的约会，竟然没有发现俞塘当时去的方向并不是洗手间……
    原来，是这样啊。
    他是为了给自己买棉花糖才说谎跑去别的地方的啊？
    就因为他在棉花糖上的视线停了那么一瞬。
    这个男人就傻乎乎地跑去给他买回来了。
    估计当时藏在背后，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吧？
    然后再叫他一声小公主，逗他笑，调侃他这么大的人，还这么爱吃甜食。
    这是俞塘惯用的伎俩了。
    沈煜咬紧下唇，眼泪仍不住往下滴落。
    他靠着床边，手指抚上俞塘的脸，声音哑的厉害：“俞塘啊……”
    “你怎么这么傻？”
    第35章 为反派死第二次（35）第二个世界结束
    那串脏兮兮的棉花糖最后被沈煜吃的干干净净。
    一向洁癖的青年一边吃一边哭，没觉得甜或者臭，吃进去只有满腔的苦和刀子翻搅心脏的疼。
    第二天沈煜回到本家，把自己关在了卧室的笼子里。
    蜷缩在被褥上，他开始想俞塘曾经对他说的话。
    男人对身在笼子里的自己伸出手，让他出来，堂堂正正地做人。
    那时候俞塘还对他说：“不要害怕，哥哥陪着你。”
    他们还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他相信了男人的话。
    可是现在，俞塘却食言了。
    “你是小狗。”沈煜缩在被子里，脸埋在掌心，呜咽：“你是小狗……”
    这样反复地念着，就好像他多说几遍，俞塘就会醒过来骂他一样。
    他这样在笼子里待了很久，直到宋城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意识不清醒了。
    应激反应引起的高烧，出现幻觉，连日不吃不喝造成的严重脱水都险些要了他的命。
    他本来就是个精神极度不稳定的病人。
    之前好不容易被俞塘治愈，现在又以那么惨烈的方式失去了俞塘。
    过大的心理压力早就让他不堪重负，彻底压垮了他的精神。
    宋城看的着急。
    把他带到医院里，治疗了一段时间，才让他稍稍恢复了点儿意识。
    经过半个月的自我折磨，沈煜瘦的腮帮都凹陷下去，眼底的青黑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阴森，再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病房里有电视，沈煜开了电视看。
    播到新闻频道的时候看到了韩子辰和云清的脸，听到他们宣布突破万难在一起的消息。
    手指僵了僵，而后松动，按灭了电视。
    与此同时，沈煜一直灰暗的眸子终于多了抹微光。
    他跟宋城申请了出院。
    之后把一直保存在太平间里，俞塘的尸体火化了，留了部分骨灰封在项链里，挂在了脖子上。
    余下的按照宋城说的，放男人入土为安，给他立了墓碑，名字却没有刻在正中间。
    而是靠左留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站在俞塘墓前，沈煜静静地看了会儿，没有说话，也没有落泪。
    天空飘起了雪花，保镖给他打着黑色的伞，与他这一身月白相衬，越发显得惨淡凄凉。
    沈煜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花，无神的眸子盯着那片雪花融化成水，感到丁点凉意。
    心脏像是失去了感觉。
    麻木、僵硬。
    良久，他对手下说：“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
    回到家的沈煜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