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行长沉吟片刻:“其他银行想必你也跑过了,应该知道下半年银行额度会很紧张。而且,最近出台的政策主要针对普惠和小微企业,你们这种连锁的规模和重资产的特点,沾不上边啊。”
“是。”席烽知道,动辄审批也要三到六个月,而且还不保证能批下来额度。
经过几番托请的迂回,他很清楚,这个时候一是靠实力,二就只能靠互相之间的信任了。所谓“信任”是升华之后的说法,说白了就是关系。
两人正聊着,书房门被敲响,慕黎黎端着一盘水果从门外悄悄闪进来。
在门口躲着听了两耳朵,感觉他们聊得告一段落,她才推门。
放下果盘她也没走,捏了个草莓,边吃边坐在了靠近窗口的单人沙发上。
慕行长停下话头,有些话只适合两个人谈,当着第三人的面不好深说,家里人也一样。
慕黎黎将窗户开了个小缝透气,见他们又没话了,空气静止得像不流动了一般,开口朝着慕行长说:“我看这两个月,来家里找您的人挺多的。”
她好好说话的时候,有一种涉世未深的乖巧和顺从,让听话的人容易对她放松警惕。
慕行长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进来,静听她的后语。席烽侧过脸看了看她,对视时挑了挑眉,意外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出去。
“ — —所以您说,今年这个情况,放贷的口子是松了还是紧了呢?”慕黎黎说,“有机会拿到贷款,大家才东奔西跑是不是?可如果口子不紧,又不用各出奇招地活动,您说对吧?”
“看情况。量化宽松,风险从严。”
“松和严,不是银行自己说了算吗?只要有额度,总行分行一级一级往下分,要的话总能调剂到的。”
慕行长哼了一声,沉了沉脸,训她:“你懂银行内部是怎么回事了?当年四处托人叫你进银行,你不去,现在说这些外行话,让人笑掉大牙!”
她的话一起头慕行长看得出来,慕黎黎不是来陪他们聊天的,也不是来围观他们下棋的战绩的— —里应外合,连手对付他的还差不多。
“看您,还急了,我又没说什么。”
一提起当年找工作的往事,慕黎黎比他还气不顺。她情愿趁年轻在外面闯荡。也担心她爸在单位被人指指点点的说走关系,所以那时她硬气地说,我有手有脚,不用您帮我找工作。
结果呢,三个月之后,慕岚岚沿着他找的关系,顺利地进了银行的大门。
慕黎黎指着慕行长,掉头问席烽:“他们给你的抵押率有多少?”
“百分之五十左右。”
“这么低?”慕黎黎继续问,“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接着做二抵呢?”
“很难操作。”
“一点门路也没有吗?”慕黎黎问完,秀气的眉毛拧成绳子,看着席烽,又看看慕行长。
一栋核心地带的高端酒店,地价加房价,总共只能抵押出评估值的一半,剩下的一半直接变成了冻结的死物,烽火岂不要亏死了… …
当着慕行长的面,慕黎黎不客气地问:“那你还贷什么款,卖绝对比抵押划算,直接变现不好吗?”
席烽说:“这个不是问题的关键,其他银行的抵押率也大差不差。”
慕黎黎仿佛听了句笑话,冷下脸问:“ … …和其他银行比,能一样吗?”
每家银行都是如此的话,他随便找一家不就好了,和她结什么婚?这话她没法说,可是心里的气被慕行长挑了起来,一阵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席烽说:“银行有银行的规矩,爸爸也有他的考虑。我很理解,差不多就好,不强求。”
“又不是空手套白狼,房本都押给他们了,怎么算强求?”慕黎黎骤然尖了嗓子,“你到底懂不懂,老唐没和你说?”
席烽讪然承认:“不大懂。”
这是财务总监的分内事,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他不会插手接管这些。
慕黎黎木着一张挂满了冰碴子的脸,所站的位置正对着慕行长,等他给个说法。
慕行长在女儿的逼视之下,态度渐渐软化。
儿女大概都是前世欠下的债。买卖还有个商量的过程,从慕黎黎进屋开始,一句话都没有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讲过。
“你们公司没有大额贷款记录,银行对新户的要求高,审批要过总行的风控部门。后面贷款循环起来,有了信用记录会好很多。”
席烽点头:“是需要经过这么个过程。我不需要一次贷出来很多,每个月循环用就行。”
慕黎黎诧异的瞪他。公司都要砸锅卖铁了,他连条件都不讲的吗?
如果说早前她还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看骄傲的他如何张口和慕行长卑躬屈膝地哀求,现下,她已经成了一个局中人。
陈年怨气上头,加上她正好了解那么一点烽火的窘境,她为他鸣不平,慕行长这确实— —不偏心,可他怎么能这么不偏心呢。
“多怎么了,流动资金谁会嫌多,当然是多多益善。”
席烽按住了她:“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慕行长赞同的肯定:“你这样想就对了。眼光要放长远,贷款多公司的杠杆就高,你再想一想,抽贷的后果你能承受吗?银行的钱是便宜,可也是带铁钩子的,一钩给你钩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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