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很好，银白丝线落了一地，蜿蜒间来到他脚下，他抬脚踩上去，想起了初雪那夜，小姑娘踩着他脚印走路的样子。
    她走得很笨拙，身子东倒西歪，像个可爱的不倒翁。
    还有她看人的眼神，眉眼弯弯，溢着笑意，眼底的光很晃眼，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光里失了神。
    手机响起，有人给他发了信息，是高超。
    “卧槽，我被堵体育馆门口了，一帮姑娘围着我。”
    “知道她们要干什么吗？”
    “操，她们在要你的微信。”
    “爷爷，你能把屁股擦干净再跑吗。”
    “孙子真吃不消了，你快回来救救我。”
    这是十分钟之前发的，下面是刚发的。
    “你去找小美人了？”
    “不是，好歹遇爷你也是A大的男神，怎么就搞不定小美人了。”
    高超这话有些踩雷，程遇深吸一口烟，随后又吐出烟雾，偏头回：“你很行？”
    高超听出他话里的反讽，乐呵说：“反正比你行。”
    高超：“欸，小美人真那么难追？”
    程遇把剩下的烟蒂扔脚下，用力踩了踩，心情不太好的回：“嗯。”
    高超：“为什么呀？”
    程遇舌尖顶顶牙槽，“她不想谈恋爱。”
    高超：“那她要干嘛？”
    程遇：“努力学习。”
    高超发了一串翻白眼的表情包。
    程遇没再回复，退出和高超的聊天界面，点进了苏菲雨的朋友圈。
    她很少发动态，最近一条也是一周前发的，发了张夕阳照，配文字：冷。
    底下有共同好友点的赞。
    程遇眯眼看着，不知道她说的冷，是天气冷，还是她冷。
    正入迷时，脚步声传来，苏菲雨气喘吁吁站在了他几步远的地方，跑了许久，额头上溢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程遇看到那层汗珠，手摸向了口袋里。
    苏菲雨调整好呼吸后，说：“我的书包。”
    她指了指程遇左肩上背的书包。
    程遇没给，挑眉说：“过来。”
    苏菲雨心一颤，脚不由自主走了过去，距离拉近，从几步到一臂，她问：“有事？”
    程遇没说话，抬脚向前走一步，脚尖抵上她的脚尖，拨开她额头上的发丝，纸巾落在了上面，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为什么要跑，都出汗了。”
    苏菲雨人没了。
    呼吸也不会了。
    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衣摆，一动不动。
    水汪汪的大眼睛翻滚着什么，木讷凝视着程遇，思绪已经飘到了云端。
    所有人都说程遇冷，程遇高傲，只有她知道，男生高傲的外表下有着体贴的一面。
    高三那年，体育测试，她肚子突然不舒服，脑门上冒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没办法继续上课，她请了假去医务室，明明不算远的距离，可她走了很久，
    快到时，双腿突然一软，朝地上扑去。
    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那天的天气有些阴，太阳躲在云层里，可那刹，她却觉得很刺眼，刺眼到她看不清眼前少年的脸。
    若不是熟悉他的气息，她不会认出是他。
    后来。
    她晕倒了，醒来时，人已经到了医务室，校医说是同学送她来的，她追问哪位同学。
    校医摇头，不认识。
    正当她很失落时，校医又说：“对了，这是他的钱包，刚不小心落下的，你回头还给他。”
    苏菲雨接过，打开钱包看到了夹在里面的身份证，是程遇。
    那是她青涩暗恋里，少有能接触到他的机会，她很珍惜，选择在周末还。那天她起得很早，穿上漂亮的裙子，坐上公交车提前到了约好的地方。
    天气有些冷，走下车时，正好有风吹来，打在她身上，冻得她一颤，但一想能见到他，她心里是暖的。
    只是并没有暖很久，她在几步远的地方看到了他，扬手刚要叫他，便利店又走出一个人。
    是个女生。
    她还把手里的面包给他吃。
    少年不情不愿吃了一口。
    苏菲雨的心就像那时的天气一样，阴沉阴沉的。
    最后。
    她在上学日把钱包交给了他们班的班长，让他代为转交。
    唯一能接近他的机会，就这么被她放弃了。
    但她知道，他真的很温柔。
    ……
    程遇见她没动，抬手敲了下她额头，声音里带着宠溺，他问：“傻了？”
    苏菲雨额头吃痛，回过神，抬手抚上额头，轻嘶一声。
    程遇本意是开玩笑，没想到真打疼了，拨开她的手说：“我看看。”
    光暗，看不太清，他干脆捧起她的脸，凑近看过去。确实红了，指甲盖大小的一片，有些惹眼。
    程遇眉梢轻蹙，头又低了些，“对不起。”
    三个字落在苏菲雨心里像是平静的湖面落下石子，激起阵阵涟漪，她吞咽下口水，摇头说：“没、没事，你别——”
    话没说完，程遇张开了嘴，对着她额头轻轻吹拂，凉意拂上那刹，苏菲雨魂没了。
    忘了要说什么，要做什么，直到他说：“好了。”
    她的思绪才回笼，拉过他肩上的书包，低头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