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小姐跟她说过,她们现在的身份可不像以前了,得处处小心。可现在,守备大人都那么大火气了,小姐竟然完全没放在心上,也没说躲或者搬家,不仅一夜无梦睡的香,就连早饭都比平日用的多了些,根本是半点担心也没有嘛,瑞珠一开始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经的多了,就越来越后怕,心里反倒是惴惴不安起来。
相比瑞珠的不安,檀婉清倒是心下安定,因她心中清楚,既然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出手对付两个弱质女流,那么,也不会只因昨天的话恼羞成怒,亦或翻脸无情,且经过昨日一事,也能看出,这个年轻的谢大人,总归还是年轻气盛,有他的傲气,倒算是个正人君子,不屑做什么趁人之危的事,知道这般性情后,她自然无需恐慌。
只不过,他昨日恼的什么甩袖而去?
是恼被她揭穿了心思?还是不肯立下字据言出必行?亦或是他原本并不是她所想的意思。
若是后者,这倒让她有点拿不准了,因她现在一穷二白,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可让人有所图的,便是有,她倒是愿意拿出来保命。
用过饭收拾了桌子,檀婉清才伸手取出在被中捂暖的雪白的罗袜,套于脚上,一尘不染的布袜着于脚上,十分的舒适,随即笔墨纸张铺于案上,打算趁雪天画一幅雪景,刚墨了墨,便听到外在突然传来了门环的响声。
屋里陪在檀婉清身边,刚拿针线的瑞珠,顿时手一抖,抬起头看向小姐,“去吧。”在小姐如常的目光下,才镇定的放下手里的线,去院子开门。
檀婉清将案上的宣纸以一块瑞珠路上偶拾,外型颇有些肉肉的有趣石头,放到一角作镇石,并没有立即下笔,而是先随手画点什么练练线条,瞄了眼窗台,便以细毫快速的在纸上写意一番,热一下手腕与笔感,免的画时出错。
对这时唯一可用的画笔就是毛笔,及素淡到无法遮盖笔误的颜料来说,画的时候是要集中全部精神,因关键时耗费不起任何失误。
不一会儿,瑞珠进来,一脸的不耐烦。
檀婉清手中勾着梅花瓣,未听见其它人的脚步声,便问道∶“谁敲的门?没有请进来?”
瑞珠爬上了暖炕,拣起正在缝制的衣物,不满嘟囔道∶“是隔壁户的,张口闭口要来拜访小姐,真好笑,我们都住进来两个月了,平日视而未见,现在居然上门拜访,明摆着是来打探消息,我就说小姐不见客,把她打发走了。”
檀婉清“嗯”了一声,手下不停,线条行云流水,口中却道∶“不见也罢了,但话要说的委婉些,不可得罪了人家。”
瑞珠应了一声,心下却不以为然,一个被商籍的商户养在外见不得人的外室,跑上门来就够恶心人的了,还能跟她客气什么呢?没打出去就算好的。
这时候的古代礼法,对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地位是极低的,相对于妾室,家中的妇人对丈夫偷养在外的外室更加深恶痛觉,檀婉清也未再言语,专心手下的梅骨。
刚画出一枝,外面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瑞香这才刚坐稳,打起精神绣下一针,听到门声,不由着恼道∶“挂着谢姓的牌子,当真扰人的很,往日也不见什么门声,今天一大早便两次了,若还是隔壁户,看我不客气的打发了她,小姐安心作画就是。”将客气两字咬重了说完,便下了地。
但不久,院中便传来说话的声音,檀婉清微有些惊讶的放下笔,刚还说要让她安心作画,这便将人领进来了?
忙掀开被子,下地套上鞋,便见瑞珠领着一位三十多岁,面容秀丽的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看到檀婉清的一瞬间,竟有些失态的怔愣了好一会儿。
来时,想过数种情形,但却绝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一种,屋里的人,一头乌黑如泉的发只松松挽起,颊边还留有丝缕,肌肤如瓷,靡颜腻理,面容绝美。
身上着一袭无什么绣色与花样的素色棉衫,只一根葱绿腰带轻系细腰间,显出了窈窕身段,本来无什么出奇的腰带,竟在这样的情形下,如雪中的一抹俏绿,恍若成了点晴之笔,如此简单两色,配着竟是让人说不出的舒服,绝无法忽视的美意。
那妇人狠狠眨了眨眼,当真是吸了口气,再度上下打量一番,面上的笑容浓了起来。
瑞珠手里提着妇人交与她的纸砚,进门道∶“小姐,这是竹林书院的宋夫人,说是请小姐到教馆做女先生。”
檀婉清忙上前,柔声道∶“小女子才朽学浅,不敢担先生二字。”说完让瑞珠上茶,引宋夫人到方桌宝椅前。
宅子小,并无什么召待人的前厅,便是有,也无什么火炭供暖,自然只能在卧室,地方并不大,宋夫人只几眼便看了个全。
摆设其实是有些简陋的,椅子已有些泛黄,显然用的时间久了未换,除了些柜橱外,屋内只有小小一方暖炕上的案子,案上铺着宣纸,大概之前正要作画,窗倒是向着阳,光线极好,竹帘半卷,窗台只放了一只观音瓶,里面插了一枝正红梅花。
虽是无什么华贵之物,可却布置的极舒服自然,有一种这些东西就应放在那里,换了地方,便不对了,一切毫无突兀之感。
梅枝是瑞珠昨日回来时,自一户墙角梅树上摘得,雪后的梅十分的艳,拿回来便插,在了瓶中养着,因屋里暖,本结着花苞的骨朵,一夜时间皆纷纷开放,近些,还能闻到淡淡的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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