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单是因为她这话对天子而言乃大不敬的杀头重罪——嬴煦这样对皇帝说话也属实不是第一次了,更是因为她是如此理直气壮的命令着谢景琛这位从西北之地回来的反王,他们的心中都非常惊惧皇后这破脾气惹怒了漠北王,引得他们这些下人都被杀了出气。
然而正当未央宫内的宫人们心中惶惶不安着此事之际,却见伴着霜雪而入的昔日恣意少年却是忍不住露出更深的笑意。
——竟,竟然看上去完全没有因为皇后这明明是求人,却一点都不带有求人之意,语气很是不好的言语而恼火?
紧接着就在还没来得及震惊完之际,宫人们就见谢景琛朝着嬴煦的方向走过去,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温柔的低声回应着她方才的那句话,
“好。我帮阿煦出气。”
就像嬴煦会在许久不曾见面的重逢以后会理所当然的指使着他去杀皇帝一样,谢景琛同样也是很自然的要去为嬴煦完成她的心愿。
——这一切本就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
而也是直到这一刻,看到嬴煦朝着自己发号施令,谢景琛的心中也才终于真正的有了嬴煦还在的实感。
……还好,在这个时候,他记忆中那个骄傲的小姑娘,还不曾受到无可挽回的莫大伤害。
不过让嬴煦受了委屈的这笔账,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一想起嬴煦曾被皇帝给了委屈受这件事,谢景琛便有些忍不住的感到心疼,旋即对眼前的漂亮姑娘露出一抹无端带着两分傻气的安抚的笑,仿佛是在告诉她别怕。
不过几乎就在下一刻,谢景琛的脸色忽的一变,像是忽然之间想起什么,恍惚间忆起自己身上还带着满是凉意的落雪,谢景琛微微拉开了些与嬴煦的距离,以免自己周遭的冷意让她感到不适。
之后谢景琛回眸,目光不带有一丝温度的寒凉扫过皇帝和他的小宫女,语气漫不经心的落下两个字,“带走。”
在这句话一落下来之后,门外顿时走进几名身穿铁甲的兵士,将方才还在和嬴煦对峙的皇帝与被他维护着的小宫女一并拖下去,拖拉的动作之中可见粗暴。
末了,那带头的兵士还有些不太确定要如何处置这两人的对谢景琛问了一句,“将军,这两人……”
谢景琛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一问题,而是重新的看回了嬴煦,声音温柔道:“阿煦稍等我一下。”
嬴煦侧头,似是有些不解的对他问了句,“做什么?”
之后又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声,“直接杀了就是。”
语气平淡的就好像不是要杀自己所嫁的夫君与他想要纳的小妾,而是随随便便的什么阿猫阿狗。
听到她这一句,俊颜的少年人顿时就是笑了下,道:“即便是杀,总归也不能够在阿煦面前动手。会脏了阿煦的眼睛。”
听着这个还算是让她舒心的答案,嬴煦摆摆手,打发道:“那你搞快一点。”
“好。”他耐心的应着。而后谢景琛起身,朝着外面走去,这短短的几步距离里,目光无意间落到未央宫那些跪倒着的宫人身上,不由得微微顿了一下,但出于这是嬴煦宫中的人,还是不要自己擅作主张,暂且放过这一群不忠主人的墙头草。
走出未央宫后,谢景琛下达第一个命令就是,“杀。年岁不大的,一个不留。”
——这皇宫之内的宫人,资历短暂一些的,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也不知是他们是哪里来的想法,谁给他们灌输的这些糟粕,总觉得嬴煦不好,而去吹捧他那皇兄眼瞎看上的“对下人良善”的卑贱宫女。
想起自己上一世在皇宫之中所听闻的那些话语,那双黝黑的眼眸不由得再次沉了下去。
既然如此觉得嬴煦不好,那么他们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他只能够容许追捧嬴煦的人存在。
随后在第一个命令下达之后,谢景琛目光向前探去,那里是一个撑伞的年轻的男子带着一队手中拿着不知什么东西的军士们,领头的那人整个人一副无精打采的颓废模样,就连手中的伞也不好好的撑,而是搭在肩上。
他微微扬声喊了一声,“裴行舟,别躲懒!”
“是是是。”
摸鱼被上司抓了个正着,裴行舟顿时抬手举了两下,表示自己这就干活,而后带着自己身后的那些人指挥着他们将手中的东西洒下。
这些兵士们手中所拿的不是旁的东西,而正是此前他曾试图给谢景琛喝,来救救他那混乱的脑子,然而被无情拒绝的“驱邪药”。只不过他们手中拿的是药粉,而非汤药。
就如同谢景琛曾经所说的那样,在回到金陵城之后,他当真是让人进行着驱邪的“仪式”。
虽然裴行舟也并不懂得这金陵城到底有什么邪——自从那场高热醒来以后谢景琛整个人真的就是要哪里不对劲就能有哪里不对劲,但是自己的老大都发话了,当小弟的自然是安心的听指挥了。
看着那些手中持有着驱邪药的兵士们开始动作,谢景琛这才收回那边的目光,重新的看一下被押出来,如今被箍住还在挣扎着的皇帝与他喜欢的心上人。
他轻转了下自己手中的刀,骨节分明的手划过上面还在向下滴答的血迹。
纯黑色的眼眸不带有任何情感的看向那两人,就像是在看着两个死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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