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这模样,查到线索了?”
“不错。”杜津远揉了揉脸,压下困倦的神色,指指杜府大门:“我们进去详聊。”
杜津远的院子比上回见时干净了许多,至少满地的画纸被好好收拢起来,在桌上堆了老高。
他给杭絮搬了个椅子,自己也坐下。
“我按照王妃说的方法,向户部侍郎求到了户籍册,再根据放债之人的姓名,终于找到了他的老家在哪。”
“一拿到详细地点,我就连忙赶了过去,去了才发现,那人不是探亲没回来,是被人给绑架了。”
“幸好我带了不少人,总算把他救了下来。”
“官府说是这人放债的利息极高,把许多人逼死过,才惹人报复,我却觉得有些不对。”
“怎么早不报晚不报,偏偏在探亲的时候报,还不要钱财,就为了杀人。”
杭絮道:“有人要杀人灭口。”
杜津远点点头:“我也觉得。”
“先不说这个。”他自觉偏了话题,接着道,“把人救下来后,我问他跟仲武有关的事,果然。”
他冷笑一声:“仲武三四年前开始在博乐坊赌钱,直到一年前还在赌着,欠了许多债,靠给铁匠铺打铁每个月还一点钱。”
“结果半年前突然发财,带着个人把钱还了。”
“我还去问了兵部尚书,据他说,仲武原本是兵器司锻造技术最好的铁匠,就是为因赌钱和预支薪水,不得不让他离开。”
“如果我爹真的跟他勾结,那为什么要把他遣走,让人留在兵器司,不是更方便交流吗?”
“这么简单的事,那个大理寺卿没有看出来?”
杜津远越说越气愤,脸色通红,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直震得画纸颤颤。
“你说仲武带着个人来还债,放债的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吗?”
杭絮转移话题。
杜津远胸膛仍一起一伏:“我没有问过,他记得又如何,我们也认不出是谁。”
“不一定。”
她慢慢道:“你不是很擅长画人吗,能不能试着靠描述把他画出来?”
“眼睛什么样,鼻子什么样,嘴巴什么样,问个清楚,画好让他看,不对就再改。”
杜津远若有所思:“倒不是不可以试一试。”
他猛然站起来:“我现在就去医馆找他。”
向门口跑了几步,他又回头,“王妃要不要一起去?”
杭絮也站起来,却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她没具体说什么事,杜津远也没问,一甩衣摆出门了,随意扎起的发髻在身后随着步伐一晃一晃,仔细看,上面还沾了点彩墨。
杭絮出了杜府的门,走出崇仁坊,却陷入了迷茫。
她确实有事,不是查案,而是容琤。
最多后天,容琤就要离开京城,向北疆出发,一个月后才能回来,她没有办法跟着去,但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但、做些什么呢?
杭絮向北方望去,那里被夕阳染成淡淡的金红色,是极美的景色,可她看见的却是北疆裹挟着雪片的厉风。
九月末的北疆已然进入冬季,出门必穿羊皮厚袄,戴上耳罩,不然手脚都要被冻黑,耳朵也要掉下来。
粗粝的雪粉纷纷扬扬,风打在脸上,不仅冰凉,还有割裂皮肉的感觉,不涂东西,不出半天,皮肤就要干裂出血。
“糖葫芦,刚做的糖葫芦,又香又脆!”
喧闹的叫卖声把她拽回现实,她下了决断,就给容琤买那个吧。
她来到京城最大的一家商铺,一进门,掌柜便笑容灿烂的迎上来。
“这位夫人,您来看什么?”
杭絮扫了柜台一眼,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澡豆、茉莉粉、胭脂膏、眉黛,……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
不愧是云儿提过,妇人最爱去的地方。
她问道:“这里有没有羊脂油?”
掌柜一愣,接着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夫人等着,我去库房拿。”
没一会儿,他便回来,拿着七八个瓷盒。
“夫人看,这些都是新进的好货,这羊脂油啊,可是从绵羊身体里采到的呢,珍贵的很。”
杭絮打开一个瓷盒,里面雪白的膏状物露出来,她低头闻了闻,跟自己在北疆用的味道一模一样。
掌柜把瓷盒放在桌上:“夫人,现在才十月,天气还没冷透,用羊脂油是不是有些早了。”
“不如看看我们的新货,这是紫茉莉磨成的粉,一样能让肤色匀净,还不显厚重,夫人试试?”
“不必了。”
杭絮已经选出一盒,“就这个。”
掌柜接过来结账,仍不死心地推荐东西,都被她无视了。
她当然知道羊脂油厚重,可在北疆,不涂得厚重些,出门没多久,脸上的东西就要干掉。
想到容琤玉一般的脸被吹干冻裂,她有些心疼。
杭絮把包好的瓷盒揣进袖子里,出了商铺的门,正准备回去,却被人拦住。
“王妃留步。”
容敏伸出一柄纸扇,横在杭絮面前,笑得温柔款款。
他这回学了聪明,为了不喊对方小婶婶,干脆叫成王妃。
杭絮抬起杏眼,里面的厌恶一闪而过,“二皇子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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