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事,我不知道。”
辛婵在面对程砚亭这位生得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正清掌门时,一向是愿意实话实说,“至少我现在不会。”
“辛婵,你要不再考虑……”任君尧还想说些什么,却有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渐渐近了。
“少君!”来人正是业灵宗的弟子,他穿过人群来到那一直坐在轮椅上,静默屋檐的业灵宗少君赵景颜的身前来,急忙禀告,“予小姐她出事了!”
赵景颜那张温润面庞骤然阴沉了些,他握紧了轮椅扶手,“你说什么?”
予明娇被鱼妖掳走的消息一出,这院子里的人便都鱼贯而出,唯有那丹砂观的观主善微和她的大弟子瑞玉留在后头。
见辛婵飞身下来,善微便对她轻轻颔首,“辛姑娘。”
随后她似若无意般轻瞥一眼那被术法封住的房门,又道,“辛姑娘,青遥如今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我盼她能过上平凡人家的生活,有些事,还望辛姑娘多劝劝她,不要让她再纠缠到这些事情里来。”
她应当是发现了聂青遥就在那扇门后,却也到底只同辛婵说了这样一番话,随后便转身,由瑞玉扶着离开了。
聂青遥常说她的师父待她不够亲厚,可此刻辛婵却不知为何,竟察觉到了这位善微观主待聂青遥的些许不同。
辛婵转身走上阶梯,撤下了术法推开门时,便见聂青遥仍在昏睡,而林丰却直愣愣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林丰,带上青遥,我们离开这儿。”辛婵开口道。
林丰听清她的声音,才像是回过神一般,抬眼看向辛婵,声似喃喃,“辛姐姐……”
他又倏忽垂下眼,就那么盯着自己的衣角,“我,”
“我好像看到莲若了。”
辛婵乍一听“莲若”这两个字,原本还在看聂青遥的她猛地望向他,“什么?”
“是莲若……”
记忆实在有些模糊,但他好似是在半睡半醒间,恍惚见到了曾经于稻田之间将他唤醒的那名红衣少女。
“敢吸食他的精魂,你是想死吗?”少女的声音仍如记忆里那般空灵动听,却无端浸润着几分阴测测的意味。
她将一支木簪扎在了那鱼妖的手臂,明明动作轻缓,可簪子扔下来,那鱼妖手臂中间便已经有了个模糊的血洞。
“莲若大人,我不敢了,不敢了……”那鱼妖声音浑浊,听着便是粗犷的,那语气里更是藏着深深的恐惧。
“不准动他,也不准伤到我姐姐。”
后来,林丰耳畔只余下这么一抹模糊的声音,他沉沉睡去,再醒来时,便望见了辛婵和谢灵殊。
因着那段画面实在模糊,他一时也分不太清到底是真是假,于是踌躇了这么久,他才慢吞吞地说给了辛婵听。
辛婵听罢,沉默片刻,便做了决定,“林丰,你先带青遥走。”
“辛姐姐,你不和我们一起吗?”林丰忙问。
“如果莲若真在这里,依照她的修为,我怕非蕴他们应付不过来。”
如今程砚亭和其他几宗的宗主因为夜以继日修补长生渊封印而消耗了太多灵气,而莲若的修为深不可测,当初她早已领教过。
除却莲若,还有鱼妖,也许这烈云城中还藏着不少旁的妖魔,她怕他们一时应付不暇。
辛婵匆匆嘱咐了林丰几句,便提剑转身出了门。
当她走出院门时,便见任君尧、姜宜春甚至是晏重阳都等在门外。
“辛婵……”任君尧原本还懒懒地靠在墙上,一见她走出来,便开了口。
辛婵看了他们三人一眼,“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予明娇有什么重要,本少宫主才懒得去管她,还是你这儿的热闹好看。”姜宜春笑吟吟地看她。
“辛婵,我也不相信谢公子会勾结妖魔,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要不你就留下罢?留下来,这事儿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任君尧是想劝辛婵不要走。
辛婵却平静道,“他的清白,我会替他证明。”
就好像他当初当着众人的面,凭一己之力帮她洗脱偷盗,杀人的罪名一般。
晏重阳虽等在这里,但他此刻却也只是静静地看着辛婵,并未多说一句,还是任君尧急了,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小声道,“晏重阳,我方才教你怎么说的,你说两句啊!”
晏重阳身姿笔挺,却也只是低声道,“她的事,她自己决定。”
“……”任君尧简直同他无话可说。
“封师兄他们呢?”辛婵问。
任君尧蔫蔫地答,“他们去追那只鱼妖了,他把予明娇掳走了。”
“走罢。”辛婵颔首,率先飞身而起。
“……她这是走哪儿去?”任君尧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却也没等到个人回答他,原来晏重阳和姜宜春竟也都相继施术离开。
任君尧手忙脚乱地施展术法,飞身前去,“等等我!”
幸而业灵宗少君赵景颜送给予明娇的同心玉有感知行踪之效,辛婵等人赶到烈云城外的冰谷时,便见那鱼妖的身躯已如鲲鹏般巨大,好似能遮天蔽日一般,周身散发着缕缕的黑气,银鳞更是寸寸灼眼。
赵锦毓被打落在雪地里时忍不住吐了血,驯龙剑嵌在雪地里震颤不断,当他被封月臣扶起,他才喘息着道,“不对劲,他……”
话还没说罢,他便咳嗽不止。
“月臣,这鱼妖像是服食了什么能在短时间内增强修为的东西。”程砚亭远远地瞧着,便传音至封月臣耳畔。
“短时间内增强修为的东西?”站在程砚亭身旁的少陵垂眸沉思片刻,又皱起眉,“难道是烈云城的娑罗丹?”
“娑罗丹都在小姐的身上,他……莫非他已经将小姐吃了?”那侍女惊春闻言便惊叫一声,双眸中有泪花乍涌。
赵景颜的脸色愈发苍白,手指紧握着轮椅的扶手,“这鱼妖,也是为娑罗丹而来?”
“程掌门。”彼时,那叶司苍唤了程砚亭一声。
程砚亭当即领会,于是便飞身跃上悬崖之巅,同诸位宗主一齐施术。
幻蟾宫的宫主姜允瞥了那胖护法沉戟一眼,那沉戟便当即领会,搬了把太师椅来放在悬崖边儿上,于是姜允这才理了理衣袍,往上头一坐,就那么坐着施法。
“……你跟你爹还真像。”任君尧来时,便正好瞧见这一幕,于是他便回身对姜宜春道。
姜宜春双手抱臂,横他一眼,并不愿同他讲话。
几位宗主合力施法,再加上封月臣等人一直在底下同那鱼妖周旋,而那鱼妖不过百年修为,即便它服食了娑罗丹,众人合力也应该能将其制服。
但辛婵仰头时,便亲眼瞧见一缕又一缕的生魂被强大的力量吸引着一点又一点地浸入了那鱼妖的身体。
“他在吞噬烈云城里所有凡人鬼魂和妖魔的精魄!”任君尧脸色骤变。
这样的吞天之力,绝非这化形百年的妖物可以做到,这该是来自魔域的力量。
也是这一刹,
程砚亭眉峰一蹙,心头一凛,下一刻便见那鱼妖摇晃尾巴,强大的气流铺散开来,那一霎便有不知名的诡秘力量裹挟而来,震得他胸口发疼,双手脱力的瞬间,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再看叶司苍和葛秋嵩他们,几乎都吐了血。
“这哪里是妖物,方才那分明是魔气!”幻蟾宫主姜允的太师椅都被震碎,他所坐在一堆木屑里,忍不住剧烈地咳嗽。
姜宜春早已上前去扶他,“爹,你没事罢?”
“这魔气……实在令人生惧。”丹砂观主善微被瑞玉扶着时,仍在望向底下那一尾飘忽在半空之中的鱼妖,声似喃喃。
少陵敛眉,“这魔气不该是这妖物能有的。”
程砚亭这位时常笑容温和的老者此刻神情却是越发肃冷复杂。
这魔气之强,莫说妖物,便是一般的魔修也不可能有此能力。
“辛姑娘。”
赵景颜已再坐不住,可他到底却也只能在那轮椅上端端地坐着,于是他便看向辛婵,“还望你能救明娇一命。”
辛婵站在崖上,她也的确能在那鱼妖周身笼罩的黑气里,看清予明娇的身形,但此刻她按着剑柄,却并未有所动作。
“辛姑娘,也许在你看来,明娇骄横跋扈,一无是处……可在这世上,也唯有她从未将我当做是一个废人来看,她真心待我,我亦如是,我不能看着她……死在我面前。”赵景颜仰着一张苍白隽秀的面容,望着辛婵,“辛姑娘若能救她,来日你要我业灵宗做什么,我赵景颜绝不推诿。”
也许喜欢,便是这世上最没道理的事。
纵然世间之人看她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也总有人愿意将一颗真心都捧给她。
也许是久久等不到辛婵的回应,赵景颜终究还是再等不得,他这般残损的身子,这些年也只能在阵法上头下足了功夫。
但他仍旧一掌拍在轮椅扶手上,腾空而起,挑起千根金线来回相缠,将那鱼妖牵连其中。
“赵景颜!你做什么?”赵锦毓回身望向崖上那好似立在半空一般的身影,怒道,“你如今的灵力哪里支撑得起这样的阵法?!”
赵景颜却满心满眼皆是那团黑气中的身影,他就好像是根本听不到赵锦毓的声音般,自顾自地施展阵法。
封月臣见此,便也只得强令众人,“不得分神!”
金线灼伤了那鱼妖的麟甲,引得那鱼妖晃动鱼鳍,发出刺耳的叫声,但赵景颜此刻却已经口吐鲜血,他强撑着悬在半空,指尖动作仍未停歇。
封月臣抓住机会,提着化雨剑飞身往上跃入黑气中时,化雨剑便在刹那化为如簇的雨滴般刺在了鱼妖的身上。
程非蕴便立即施术,用指腹轻触剑刃,再将长剑挥出,却始终未能破除那鱼妖的术法。
眼见着程非蕴要被鱼妖身上的黑气包裹,辛婵便直接施术,冰蓝的光芒自她指尖流窜而出,瞬间破除了鱼妖的术法。
于是予明娇便在刹那间从鱼妖背上滚落下来。
赵景颜见此,便立即飞身跃下冰谷。
鱼妖吸食了足够多的精魂,此刻也已经被众人彻底激怒,他周身黑气涌动着犹如团团火焰一般,鳞片如刀一般从他身上剥脱下来,如雨洒落。
程非蕴被鱼尾扫下,辛婵便当即飞身下去,再召出千叠雪抬手一挡,便有冰蓝的气流形成隔膜一般,阻挡了那些鳞片的坠落。
而彼时清醒过来的予明娇正见鳞片袭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便翻身将赵景颜按在了雪地里,她却生生受了几道鳞片刺入血肉的痛。
“明娇!”赵景颜那双向来温柔平静的眸子里终于添了些许慌乱。
辛婵回身看了予明娇一眼,便将手中的千叠雪抛入半空,于是冰蓝的光芒便将他们二人也收拢其间,再设了结界包裹住他们,挡住了那鱼妖的阵阵攻击。
鳞片再度回到鱼妖身上,辛婵将程非蕴扶到一旁。
“辛婵,你……”程非蕴动了动嘴唇,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辛婵却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而后便腾空而起,升入半空再将千叠雪握进手里。
她看着那丑陋鱼妖,而那鱼妖那双幽绿的眼也在看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他们分明察觉到那鱼妖在面对辛婵时,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便是你用我沅霜姑姑的生魂祭了幻阵?”辛婵悬在半空,开口问他。
鱼妖张张嘴,尖利的牙齿露出来,他也许是想说些什么的,却又转而闭紧了嘴巴。
浪味仙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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