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各自相看的环节都省了。京城大多姑娘都是这么定下的亲事,毕竟自古以来,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钟璃仅担忧了两日,她如今远离京城,定亲的事尚不知真假,多想无益。心态调整好后,她又恢复了逍遥自在的日子,每日仅练练字,刺刺绣,剩下的时间都在陪承儿他们玩。
说起刺绣,她发现,南方有不少厉害的绣娘,会双面绣的也不在少数,听闻在扬州,一块好的双面绣能卖几十两到上百两银子,钟璃便又开始了她的赚钱大业。
她之所以放弃解毒丸,也是怕裴邢万一根据解毒丸发现她的下落,如今几个丫鬟都在跟着她学双面绣。
上午,钟璃陪承儿等人放了会儿风筝,便继续刺绣去了,她如今绣的是一幅五尺长五尺宽的山水图,这么大一幅山水图,自然很考验绣工。
待钟璃坐在绣架前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她并未上妆,一头秀发仅用白玉簪绾起,粉黛未施的小脸,温润如玉,眼睫低垂的模样,专注又美好,恍若皎皎明月耀眼灼目,又恍若秋日的风景隽永多姿。
承儿等人每每瞧见她刺绣时,都会不自觉放轻脚步,只觉得惊扰她会是一种罪过。
钟璃绣得专注,落针的手又稳又快。等绣好,单冲这个尺寸大小,都能卖不少银子,不过也很耗时。钟璃已经陆续绣了一个月,才仅绣了一个小山头。
丫鬟们绣的较为简单,皆在绣手帕,双面绣一直很吃香,哪怕仅绣帕子,一个月下来也能赚不少银子。
钟璃绣了快一个时辰,才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秋月等人则不像她这么心无旁骛,总会不自觉想起三爷提亲的事。
见她放下了绣花针,秋月也停了下来,她偷偷瞄了自家主子一眼,多次想将话题引到裴邢身上,对上自家主子怡然自得的模样时,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待在京城时,她确实不快乐。
秋月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守门的小丫头跑了进来,对院中的丫鬟道:“护卫又来信啦。”
闻言,不仅秋月精神一振,钟璃也有些紧张,前段时间,护卫们虽然也会汇报消息,毕竟没到薛母的忌日,如今却不同,很有可能是好消息。
丫鬟将信送了进来,钟璃深吸了一口气,才拆开,信上说的并非是寻到了薛神医,而是传回一个重大消息,说薛神医的老宅,似是守着另一帮人,对方有不少人。
个个都很擅长隐匿,护卫之所以发现他们,是因为有一个人才刚刚进入老宅,就被他们抓了起来。不过被抓的这人并非是薛神医,而是薛神医的族兄。
好在护卫是按钟璃的吩咐,扮做卖菜的小商贩守在的附近,若不然,他们肯定也会被抓起来。
钟璃瞧见信上的内容时,一颗心不自觉沉了沉。
会是裴邢吗?
钟璃没法确定,毕竟,往年,时不时也有人会为了其亲属,大力搜寻薛神医的下落。
京城,裴邢总算搬到了皇宫。
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安王谋反被诛,当今圣上被斩的消息,不仅仅传入了广西,也传入了周边的小国,好几个国家皆蠢蠢欲动,想趁大晋处于内斗时,攻其不备,讨点甜头。
其他小国尚在观望时,鞑靼最先偷袭了大晋的边疆,好在,守城的将领是位骁勇善战之辈,经过数日的殊死搏斗,才成功将其驱赶走,大晋虽暂时取得了胜利,这一战却折损了不少士兵,粮草也几乎用尽。
求援的密报一封封传往京城。鞑靼入侵的消息,可谓给了大臣们当头一棒,那些个铮铮傲骨的文臣们,尤其担忧大晋的未来,鞑靼控制着大漠草原一带,他们若攻破北境防线,下一步,就会进攻京城,这场内战已折损不少兵马,万一其他国家一并入侵,内忧外患之下,大晋说不准会迎来一场浩劫。
目光长远者,想起战乱时,百姓流离失所的场景,愁得觉都睡不着,意识到三皇子立不起来后,他们只得将目标放在了裴邢身上。
好些位大臣聚在一起商讨一次又一次,一并去了镇北侯府,竟是长跪不起,恳请裴邢尽快登基。他大抵是史上唯一一个,谋反后,被群臣恳求登基的皇帝。
裴邢对当皇帝没兴趣,不过他也不希望有人骑在他头上,见鞑靼竟敢来犯,他眼眸冷得厉害,考虑到当了皇帝,还能给钟璃无上的尊荣,裴邢才在大臣们的恳求下,入了皇宫。他当即让秦兴率兵去了北境。
秦兴能跟在裴邢身边,自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年长裴邢近十岁,是韩王一手为裴邢选出的心腹,他的父亲是韩王身侧的指挥使,统领十万大军,秦兴耳染目濡之下,也很痴迷兵法和武学。若非为了誓死守卫裴邢,他早去战场大放光彩去了。
这次出征,很合他心意,他领了旨意,便去了北境,寻找钟璃的事,他则交给了珞瑜。
登基大典是在四月份举办的,裴邢向来缺乏耐心,繁文缛节一省再省,登基大典也变得异常简洁,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被他废了大半,一些文官只觉不合规矩和礼法,裴邢的态度却很强硬,根本就不听群臣的劝谏,大臣们被他的肆意妄为,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偏偏敢怒不敢言,很怕他一怒之下,撂摊子不干。
他虽混账了些,武力值却没得说,鞑靼入侵的烂摊子也需要他来善后,大臣们自然是百般隐忍。
他登基后,又大刀阔斧进行了改革,上朝的日子由每三日一次,变成了每五日一次,朝会时间也晚了一个多时辰,以往寅时,大臣就会在午门外等候,每逢上朝时,有的大臣甚至睡不了一个时辰,这个改革倒是利于众人的休息,大臣们倒也没再劝谏。
四月中旬时,杭州的消息,传回了京城,暗卫们将所有给薛母上过坟以及返回薛家老宅的人,皆抓了起来,误抓二十七人后,终于逮住了薛神医,如今暗卫正押着薛神医回京。
除了这个好消息外,暗卫还察觉到了“小商贩们”的不对劲,审问过后,才得知他们皆是从广西过来的。虽然护卫口中吐露的消息,与钟璃没有半分关系,出于谨慎,暗卫还是往京城去了一封信,等待裴邢的裁决。
裴邢瞧见这个消息时,不由捏紧了信纸,心脏跳动的速度都不自觉快了几分。他当即让人快马加鞭传回了杭州,让他们分出一队人马,以最快速度赶往广西,另一队人马则将薛神医护送到京城。
钟璃也并非没有防备,她让护卫们每日,都要汇报一下薛神医的行踪,不管是否有消息,都要汇报,一连两日,没收到护卫的汇报时,钟璃便清楚,他们肯定是出事了。
她当机立断让丫鬟收拾了一下行礼,随即她便过来看了看承儿,承儿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不由眨了眨眼,“姐姐,咱们得走了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的。
瞧见他这个神情,钟璃神情微顿,她在金丝檀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将承儿小小的身体圈到了身前,“承儿不想走吗?”
承儿点头又摇头,小眉头皱了起来,奶声奶气道:“走也行,可我的木菠萝和荔枝可怎么办呀?”
他们在院中种了荔枝和木菠萝,已经快要成熟了,承儿几乎每日都会去看一眼。
见小家伙一心惦记的是吃的,钟璃才松口气。她道:“那我们去个水果更多的地方好不好?也会有木菠萝和荔枝。承儿若还有要求,尽管提,姐姐努力帮你实现好不好?”
承儿小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开心点头,“承儿想张妈妈和祖母了,姐姐让她们过来好不好嘛。”
钟璃闻言,不由一怔,这并非是承儿第一次提起她们,不论是张妈妈还是老太太,在承儿心中都有非同一般的地位,可张妈妈年龄大了,不适合长途跋涉,老太太自然也不能过来。
钟璃心中莫名有些发酸,“很想很想她们吗?”
承儿重重点头,伸出小手圈了一个大圆圈,“这么想!”
想想又觉得不够,又重新比划了一下,“不对不对,比这还要多!好多好多,这里好玩,让她们也来玩嘛。”
对上小家伙清澈的眼眸时,钟璃一时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嗓子深处,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突然堵得厉害。
承儿歪了歪小脑袋,“姐姐,不可以吗?”
钟璃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艰难道:“祖母和张妈妈年龄大了,没办法一直坐马车,让她们赶路,太累了,她们身体撑不住。”
承儿皱着小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过来时,好像确实赶了好久好久的路,久到有好几次,承儿坐马车都坐累了。
他失望地嘟了嘟小嘴,“好吧。”
他的小脑袋不自觉耷拉了下来,直到这一刻,钟璃才意识到,自己离开京城的决定,对他来说,也许并不是那么好,他确实更依赖自己,就算有她陪着,他依然会思念祖母和张妈妈,她根本没法代替她们。
钟璃突然就有些迷茫,想到曾经那段东躲西藏的日子,她莫名生出一丝抵触。
可若被抓回去,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她毕竟算计了他,他真的会饶过她吗?
钟璃不敢赌,也没办法拿自己的未来去做赌注,她想了想,对承儿道:“等明年或后年,风头没那么紧后,姐姐再带你回去看望她们好不好?”
承儿只听懂了最后一句,他知道什么是看望,一想到可以再见她们,承儿的五官又生动了起来,眸中溢满了小星星,“我还要看望津儿!”
钟璃弯了弯唇,“嗯,姐姐答应了。”
她如今只盼着裴邢能尽快选秀,宫里的女人多了,他估计也没心思惦记她了,届时,她说不准真的可以回京。
毕竟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变了,大皇子也死在了皇宫内,她就算回京,也不必再忌惮大皇子。
丫鬟们很快便收拾好了行礼,钟璃让青松暂且留了下来,“你将宅子卖掉吧,铺子可以留下,日后让掌柜的将账本送往京城就行,等你卖完宅子,再去会稽寻我们。”
青松怔了一下,这才明白,她当初为何让他将会稽的宅子留下,他恭敬地应了下来。
时间缓慢流逝着,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不知不觉又到了百花盛开的季节,院中的花儿一朵比一朵娇美。
裴邢今日又出了宫,他先去探望了一下老太太,这两个月,老太太格外嗜睡。
裴邢过来时,老太太依然在昏睡,丫鬟怕她长时间躺着肌肉会萎缩,正在给她按摩小腿肚。
她长时间不动,吃得又少,瘦得仅剩一把骨头,见皇上来了,丫鬟们手一抖,连忙拉下了老太太的裤腿,赶忙跪了下来,她们正要喊皇上万岁万万岁时,就见裴邢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丫鬟本就怕他,如今他又成了皇上,对他的畏惧,更是达到了极点,连忙住了嘴。
唯有张嬷嬷敢与他搭话,她低声道:“老太太一切都好,前两日她醒来时,还问着您呢,皇上不必担心。”
裴邢微微点头,他伸出修长的手,为老太太拉了一下被子,才退出内室。
看完老太太,裴邢就来了摘星阁,一路上不少丫鬟小厮瞧见了他。
他身材高大,气质冷淡疏离,饶是不曾龙袍加身,身上属于上位者的威压,依旧令人喘不过气。他所到之处,丫鬟婆子皆跪了下来。
自打与钟璃定完亲,他再来摘星阁时,就没再瞒着任何人,如今府里的丫鬟小厮,皆发现了他对钟璃的心思。
有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他和钟璃的事,甚至有人说,钟姑娘就是发现了三爷的心思,才一走了之的。这个传言甚至传到了镇北侯耳中。
得知裴邢又去了摘星阁后,镇北侯赶忙从军营赶了回来,他来到摘星阁时,却被侍卫拦了下来。
镇北侯虽是裴邢的嫡亲表哥,实际上,在裴邢这儿,他压根就不曾得到过兄长应有的尊敬,这会儿裴邢又成了皇上,镇北侯不敢造次,规矩道:“劳烦侍卫帮我通传一下,我有事与皇上商议。”
他毕竟是侯爷,又与裴邢有血缘关系,侍卫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朝寝室的方向走了去。
窗户没关,侍卫一眼就瞧见了室内的场景,裴邢靠在榻上,阖着眼,显然睡着了。
裴邢睡得并不沉,他耳力好,自然听到了镇北侯和侍卫的对话,他懒得见他,便没有睁眼。
侍卫没敢进去,出来后,便压低声音道:“皇上近来睡眠一直不行,难得休息一下,侯爷还是稍等片刻吧。”
镇北侯哪里料到他跑来这里,是睡觉来了,只得站在外面候了候,这一候便是两个时辰。
日头逐渐西斜,橙黄色的暖阳,柔和地倾泻而下,将整个摘星阁都染上一片暖意。
裴邢缓步走了出来,他一身暗紫色锦袍,微风拂动着他的衣袍,男人挺拔健硕的身材尽显。
他这才掀眸,淡淡扫向镇北侯,“何事?”
他五官棱角分明,下巴绷得有些紧,眸中没有半分情绪,短短两个字,却透着一丝不耐。
镇北侯连忙行了一礼,他本想询问一下他究竟对钟璃何意,钟璃又是否肯嫁给他,对上他不耐的神情时,他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有立场询问他们的事。
他的唇不自觉抿成了一条线,索性拐弯抹角道:“朝中已有人主张,恳请皇上与钟璃退亲,想让您另娶一位身世地位堪当国母的贵女,许是用不了几日,大臣们就会联袂上奏,不知皇上要怎么应对?”
“与你何干?”裴邢丢下这话,便径直离开了。
镇北侯被他堵的哑口无言,他一张脸着实臊得厉害,也没好意思追上去,只叹息了一声。
裴邢回宫后,就收到了暗卫快马加鞭传回来的消息,说广西那处住宅,已人去楼空,前段时间便易了主。
裴邢薄唇微抿,下颚线条绷得有些紧,眸中的情绪也沉得有些深,通身都散发着一股难以克制的冷厉。
他冷声道:“薛神医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暗卫道:“最迟一个月。”
为了压缩行程,暗卫们几乎在昼夜不休地赶路。
裴邢立在窗前,沉默地站了许久,直到暮色降临,月亮升起时,他仍旧站在原地,晚饭也不曾吃。
她的躲避无疑再次刺伤了他,他本不想来硬的,所以才至今不曾拿张妈妈等人的命威胁她,此刻,他的耐心却在逐渐告罄,这种见不到她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裴邢薄唇微抿,突然冷声道:“去张贴皇榜,就说薛神医触犯龙威,罪不可恕,半年后斩立决!将消息传下去,要确保传遍每个地方。”
重生后嫁给三叔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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