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里,黄烟正蹲坐在落地窗前,仰着头看窗外的山林。房里开着激烈的舞曲音乐,她一时没听到叶衎刷开了房门。直到嗅到美食的味道,她才回过头,一声不吭地站起来。
“工作处理的怎么样?”叶衎熟门熟路地铺开桌布,垫在木桌子上,将餐车上的碗筷一件件往桌上搬。
“处理完了。”
其实是都推完了,要么直接表示没有合作意愿,要么让舞室其他编舞师接上。
那些之前就接下来的推不掉,这几天她会收到甲方发来的歌曲,要忙起来了。
黄烟说着,捞起被单边沿,是要帮忙。
叶衎阻止她:“你歇着吧。”
黄烟看着他。
“小心弄脏了,没得换。”
倒也不是真的没得换,客房部一堆干净没拆封过的。
他只是想黄烟刚处理完工作,可以适当休息一会儿。
黄烟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竟真接受了他的理由,坐到餐桌旁,围观他忙活。
“明儿给你买新的。”叶衎闲闲一笑道。
黄烟被他照顾着,却是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你不觉得我很懦弱吗?”她蹲坐在椅子上,捧着脸讷讷道,“你说我要不要去整容?”
“……”叶衎动作一顿。
“你这是什么表情?”她奇怪地看他。
“被你吓了一跳的表情。”叶衎说。
“不赞同吗?”黄烟又回到方才的话题。
“没有不赞同。”叶衎依次搬完所有东西,在她对面坐下来,“想整哪里?你说说。”
“……”黄烟沉默半晌,其实没想好,蹙着眉头,绞尽脑汁想了想,迟疑道,“嘴巴?我嘴巴中规中矩的,有点肉。”
叶衎倒是没想到,长成黄烟这样的女生,也会有外貌焦虑的一天。
叶衎忽然意识到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熄了炉子的火,叶衎对着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说:“你确定要在嘴巴上动刀子吗?”
“……”黄烟莫名目光躲闪开来。
刀子,听上去好恐怖。
“你觉得呢?”黄烟心情忐忑地问他。
“我觉得不怎么样。”叶衎说。
“那不然,眼睛?”黄烟垂下眼睑,看着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
“你是在询问我意见吗?”叶衎问她。
他声音不咸不淡,很平静,没什么起伏,却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黄烟一时之间只觉得可怖,不由地瑟缩了一下,抱紧了膝盖,意识到自己冲淡了他人的喜悦。
叶衎看出来了,自己吓到了她:“对不起。”
“算了,”黄烟抬起脸看他,心里还是有点儿害怕,“今天先不谈这个。”
这人生气起来的时候让人非常有压力。
关了火,炉子里滚烫的热水仍微微咕噜响。
“还是谈吧。”叶衎拒绝了她,轻声说,“首先我现在的情绪被你全盘操控了,这个说法丝毫不夸张,你什么心情我当下就什么心情。”
你什么心情我当下就什么心情……
黄烟心里怦怦跳,绞着的手指变为捂住自己的心口。
叶衎看到,笑了下,说:“我不说什么‘为了我,为了身边的人的着想,你得早日走出来’这种话,但我希望你在汲取外界信息构建自我的时候,过滤系统检查一下,发生堵塞了,你现在最主要做得是摆平自己的心态。”
一顿说教——
“我知道。”黄烟心跳慢慢恢复平静,沮丧道,“我现在就是在想解决办法。”
“解决办法就是毁掉自己的脸啊?”叶衎哭笑不得。
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类话,对黄烟没用,说服不了她。
她的目标不是变美,抑或变丑,她只是想摆脱像李峥谦的这类人,将自己放回到一个安全不被窥视的位置。
黄烟没再说话,像是在看着锅炉冒着的白烟,又像是穿过烟雾,失神地看着他。
“我打个比方。”叶衎说。
黄烟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赞同你去整容。”叶衎说。
“能理解。”黄烟微微颔首。
“你听我说完。”叶衎暂时不想看到这口冒烟气的锅,边挪地方边说,“假如你在嘴唇上动刀子,也许是抽脂还是注射什么破尿酸,肉毒,这些我不太懂,全是听那些跟整容行业有勾当的算命佬说的。但如果你真往里注射了这些东西,让我知道了,我心里膈应。”
“肯定的。”黄烟竟还赞同的点头,虽然声音仍是可怜巴巴的。
“我不是说我真心里膈应。”叶衎解释,“我只是在跟你打个比方。”
“没关系,”黄烟表示理解,“是我我也会。”
“……”叶衎很快放弃了解释,继续道,“但我心里膈应是一回事,你有你自己的追求是一回事,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懂了吗?”
“有点绕。”黄烟眨了眨眼睛,听懂了,但没明白这段话的用意。
“简单来说就是,虽然我在这件事膈应,但我可以为了你开心而同意,也可以选择分手,你不能干涉。你想要整容这件事,你可以坚持去整,也可以为了我不整,但我不能干涉你。”
尽管还是有些弯弯绕绕,但黄烟渐渐听懂了他这段话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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