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忙,就是整整一天,眼看着夜幕降临,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明,把灾区变成了一个坟场,供电线路被全部破坏,让原本就棘手的救灾工作变得越发雪上加霜。
邹亦时一早吩咐好的应急灯陆陆续续运送过来,大伙水米未进,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戴上探照灯,继续救援。
“邹上尉,一号机申请支援!松庄区域有个歪倒的大楼,以前应该是学校的教学楼,这里有个德育楼的牌匾,牌匾的九点钟方向,发现十多名幸存者,请求直升机支援!”
“先把幸存者解救出来,我立刻派直升机过去!”
邹亦时沉稳地下令,他的右肩完全不能动,这让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格外不方便,他咬咬牙,稍微动了动,右肩钻心地痛,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没法恢复,就只能暂且将就了。
直升机载着邹亦时到达了德育楼附近,直升机无法降落,邹亦时单手攀着绳子往下滑,一旁的驾驶员满脸担忧地配合着他降低直升机的高度,邹亦时咬着牙,沉声呵斥他:“往上升!现在不确定废墟内部情况,任何一点外力都可能引起不可预估的后果,我可以的,你不用管我!”
“是!首长!”驾驶员依言往上升,螺旋桨的轰鸣声和漆黑的夜色让他无法判断周遭的情况,直到邹亦时笃定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他才松了口气,在衣服上擦了擦满手的湿汗。
德育楼的情况比其他地方要稍好一些,因为有旁边低矮的平房做受力点,它是呈整体式坍塌,楼板之间存有相当大的空隙,这就给救援行动和幸存者的生存机会提供了极大的优势。
邹亦时单手把探照灯绑在额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确认无碍后,才向生存者被困的地方飞快前进。
废墟旁的石堆上,两个被解救出来的学生已经吓得目光呆滞,话都说不出来了,嘴唇冻得青紫也毫不知情。邹亦时原本想脱了外套给他们,但是肩膀动不了,只能作罢。
废墟之下还有十个人,八个学生,两个老师。老师们虽然害怕到声音都在颤抖,但还是把怀里的学生搂得紧紧的。
邹亦时跪趴在地上,把探照灯的光投到缝隙里,仔细地观察了废墟下的情况。幸存者应该是躲在了教室讲台这个位置下方,因为有受力面积比较大的桌面做支撑,才使得废墟中保留了供人躲藏的空洞。
这样的空洞很极端,一头连着生存,另一头就连着死亡。如果施救方法不当,破坏了建筑物原有的平衡,那么废墟坍塌,人被活埋就是转瞬间的事情。
已经消逝的生命,他们无力回天,但是近在眼前的希望,绝对不能因为他们有一点闪失。
几个学生缓过神之后开始小声地啜泣,被救出来的学生哭着说道:“我的好朋友没有躲在讲台下,她把位置留给我了。”在灾难面前,人都是脆弱的,脆弱到转瞬即逝,不留痕迹,却也是顽强的,人性的光辉让所有的软弱都变得强大,变得坚不可摧。
在这样阴冷绝望的环境里,任何一点负面情绪都可能肆意增长,废墟里渐渐传来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几个消防兵心口沉重,面露悲痛。
邹亦时面色笃定,沉着冷静,当下拿手指比在唇间:“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人救出来要紧!”
他像高山阔水般包容万千,又带着超脱一切的淡定自若,不怒自威里含着镇定刚毅,对于处在绝望中的人们来说,就是最耀眼的一道曙光。
幸存者的情绪渐渐平复,邹亦时指挥消防兵进行施救。
因为提前掌握了地理地形,所以人员全部救出之后,废墟才轰然倒塌,众人皆劫后余生般地松了一口气,只是欣喜的声音里传出了一丝压抑的哭声。
有个年纪较小的孩子受伤了。
石块和楼板的积压,加上孩子身形娇小,骨骼脆弱,承受能力差,所以右腿骨折,并且因为长时间挤压,已经出现了骨筋膜室综合征。
她灰头土脸的面孔上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因为疼痛,她张着乌青的嘴呜呜咽咽地哭,小手紧紧攥着老师的衣服,没有大吵大闹,乖巧得让人心疼。
又是骨折。邹亦时摸了摸自己肿胀酸麻的肩膀,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那抹清丽倔强的身影,她大刀阔斧做手术的沉稳果敢,她在血肉模糊中不露一丝惧色的镇定自若,她不是被人观摩欣赏的花瓶,而是一把镶了宝石的长剑,能收藏,也能见血封喉。
如果她在这里,一定不会像他这样茫然无措。
孩子骨折之后无法移动,邹亦时只好安排直升机把医护人员和医疗用品送过来,现场条件不足,只能进行简单的包扎,无菌操作更是无从谈起,所以清创、固定、缝合、打石膏这些骨外科的基本操作都没法进行。
调了两个人用担架把受伤的孩子运送到安全区域,随后安排救治,邹亦时片刻未歇,继续投入救援。
他们的每一分努力和每一秒的坚持都会化作废墟之下幸存者的希望,他们无法对抗这场灾难,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在这种信念的驱动下,没人感觉到苦和累,体力透支了也毫不自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人。所以在第二个消防兵低血糖晕厥之后,邹亦时下令让最先过来救援的这批人先去休息,后来的人顶上,轮流进行休息,恢复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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