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力地想要摆脱那种情绪,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经地说:“我爸和我妈,你咬吗?”
“啊——”贺知禹故意夸张地啊了一声,“那咬不了了小狗,我不敢。”
他说出‘我不敢’仨字儿的语气神态比她说‘我爸和我妈’的时候更正经,唐声声终于被逗笑,一双眼弯起来,若隐若现的梨涡浅浅地嵌在嘴角旁,听少年话锋一转,认真说:
“不过我可以听听小狗说话。”
唐声声脸上的笑容一下又淡了,她揉了揉鼻子,把目光从贺知禹身上移开,看向对面灯箱广告牌上笑得阳光灿烂的男明星。
“这个故事,是真的又臭又长,我尽量长话短说。”
现代社会,父母离婚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
就唐声声小学班级里,真正家庭和睦美满的小孩反而才是少数,大部分孩子要么是父母感情已经出现了问题,要么就是父母已经分开,还有小部分在被争夺抚养权的漩涡里。
唐声声小时候就在那个漩涡里。
单单就抚养权这一问题,唐飞齐和白俐两个人就曾经展开过足足长达三年的拉锯,谁都不愿意松手,法院不断调解,唐声声有一段时间是跟一周唐飞齐,再跟一周白俐。
两个人谁也不相让,以每周日为限,其中一方要是晚送了五分钟都会被另一方诟病的那种。
后来还是小老头小老太看不下去,说孩子天天折腾太可怜了,说在抚养权问题尘埃落定之前先放到他们那带着。
也多亏小老头小老太,唐声声终于过上了平稳的生活,不用每隔一周就从不同的地方赶去学校。
但不知道是从谁开始被生活的疲累折服,这场抚养权的争夺战在她平稳的生活中悄悄改变了风向,原本极力争夺的双方开始互相推让,唐声声就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一颗烫手山芋。
到后期,白俐和唐飞齐来看她的时候,说辞很统一地从一开始的‘你肯定是更想跟我吧’,变成了‘你跟我肯定没有跟着爸爸/妈妈幸福’。
“我那时候年纪小,他们可能以为我不懂,但其实小孩懂的事情,远比大人想象中要多得多。”
唐声声看着男明星的脸,语气平静,双眸出神,眼前逐渐有点模糊。
“那个时候我就感觉,我爸妈为什么要闹成这样啊,还是以爱我、为我好的名义,我觉得他们一点儿也不爱我,他们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一种让对方不如意的竞争,然后极力地想要赢得这场比赛。”
而她的抚养权的决定权,则是变成了他们比赛的奖品。
无论要或不要,只有胜利者能够决定奖品的去留,能让对方在余后的生活中更加不痛快。
“最后还是我爷爷奶奶看不下去了,让我爸把我的抚养权拿过来,他们来养,所以抚养权才在我爸那的。”
唐声声说到这里,又自嘲般地哼笑一声:“有些想法挺不孝的,我是真觉得我爸妈在这段婚姻里真是丑态百出,让我很害怕自己以后也是那个样子。”
从彼此相爱到相互算计,恨不得对方的下半辈子都过得不好,就算自己吃亏也不能让对方占到便宜。
只要见面,就如同一对缠斗的凶兽,狼狈又丑陋。
“不会的。”
旁边一直静静聆听的少年总算开口,唐声声看过去,还没来得及去确认贺知禹的神色是否认真,就被他的长臂圈进了怀里。
鼻腔中迅速涌入属于贺知禹的清冽气息,额头靠在少年人意外结实的胸口上,拉近的距离让他的声音伴随着轻和的吐息一并降临在耳畔。
“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性格和处事方式都是互相影响的,比如你妈在结婚前不是那种性格,她会变成那样,你爸是有责任的。”
少年的掌心轻扣在她后脑,棉质的衣服将她在眼眶打滚的眼泪擦干,洇开一小团湿热的水渍。
“他们给你做了一个很坏的示范,但是你和他们肯定不会一样。”
怀里的女孩子呼噜呼噜地吸了两声鼻子,因为还蹲在地上,贺知禹抱起来的时候感觉就像是抱着一个矮矮的小雪球。
不过他也没好哪去,顶多算个滚雪球的矮人。
“你这话真奇怪,我的事情你却这么肯定。”唐声声掉了两滴眼泪,情绪得到了宣泄,趋于平静。
少年嗤地笑了一声,好像就在等她这句话。
“怎么了,还不许我对自己有点信心?”
唐声声噎了两秒,脸上就好像导热速度很慢的导体,直到这一刻才被少年胸口的温度点燃。
她甚至不敢抬起头去对上他的眼睛,脑袋又往他怀里藏了藏,闷闷地骂了一句:“贺娇儿同志,我觉得你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
“听说你们北方有一句俗语叫,脸皮厚,吃个够。”他厚颜无耻地拿骂当夸,“而且你看,手也给你牵了,抱也给你抱了,你不会不想负责吧。”
唐声声想了想,非常没有求生欲地接了一句:“那我要真不想呢?”
“……”
这回沉默轮到了贺知禹。
少年抿了抿唇,鼻腔叹出一口听起来竟好似逆来顺受般的气:
“那我只能等等看你会不会良心发现了。”
怀里的小姑娘总算忍不住笑了起来,贺知禹的心也缓缓落地。
他狠狠地揉了揉这小没良心的后脑勺,带着她站起身来,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和她一起往烧烤街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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