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不想吃甜品。”封季萌说，而且他觉得杨繁的反应很奇怪，就一直看着他。
    杨繁回瞪封季萌，懒得绕弯子了。
    “想不想吃你都先出去好吧，”说着已经上手开始把封季萌往外推了，“我在等朋友，你别在这儿碍事。”
    封季萌终于知道杨繁为什么奇怪了，他止住脚步，转过身：“我就是你等的人。”
    杨繁顿了顿，接着有些恼了：“不跟你开玩笑，我真的在等人，很重要，你先玩你的去。”
    “我说的是真的，我是‘门’，他山之鱼。”
    杨繁愣了，抓着封季萌的手停止了用力，脸上的神情像是瞬间被抽走了。过了几秒，杨繁木然地：“开什么玩笑。”
    封季萌看到杨繁脸上显然不是开心的样子，低下了头，小声回答：“是真的。”
    他把手里的手机举给杨繁看，正是他们刚刚戛然而止的聊天记录。
    门：我到了。
    他山之鱼：好的。
    他山之鱼：怎么突然有点紧张，你一会儿会介意和我拥抱一下吗？
    “杨繁，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封季萌把三个用彩纸包装得很漂亮的礼物盒拿出来，拼图在下面，托着一大一小两个正方形礼盒。他把手里的东西递上去，碰了碰杨繁的胳膊。
    杨繁突然一扬手，三个礼盒应声落地，他怒不可竭地朝封季萌大吼道：“你开什么玩笑！”
    封季萌被吼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往往会顶着一张木然的脸，这时候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杨繁，然后看到一双愤然不已的眼睛。
    书店的老板听到了后院的响声，刚刚拉开玻璃门，喊了一声：“杨哥，你……”
    “让开。”
    杨繁撇下封季萌，撇开老板，大步朝外走。
    老板先是看了两眼杨繁的背影，又转头看着石膏塑像一样的封季萌，关切问道：“杨繁怎么了？”
    他生气了。
    封季萌突然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盒子，朝杨繁消失的方向追出去。他没有预想到这样的情况，杨繁在网络上对他热情痴迷，即便对现实里的他也是友好的，两者一综合，或许杨繁不会像在网络上那样喜欢他，但理应比现实中对他再亲密一点。而现在的情况，无疑是讨厌他了。
    “杨繁……”封季萌追到园区的停车场，看到杨繁的身影了，但对方并不回头，也不理他。
    封季萌提速跑了过去。杨繁上车关车门发动汽车踩油门一气呵成，车子擦着封季萌身侧飞驰过去，车窗里沉着一张铁青的脸，把封季萌留在一捧闷臭的尾气里。
    又有车进来了，伸出头来朝封季萌喊，让他让开车位。
    封季萌从停车场出来，汇集到公园里来来往往的游人中间，迎着西沉的太阳，机械地往前走，像一条在漂流中被礁石撞晕后顺流而下的鱼。
    园区门口排队打车的人太多，他漠然地排在队伍里，脑子里一片空白，茫然、失落、沮丧，心口像是空了一块儿，傍晚的冷风从那个空穴里吹过，带走了他所有的温度。
    终于坐上车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远处的山脉里了。
    他掏出手机给杨繁发信息。
    门：对不起。
    门：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门：你就算生气，先和我说句话行吗？
    ……
    封季萌反复划拉刷新屏幕，但一直没有回复。他划到了前面的聊天记录里，他能感到那时杨繁的急切和兴奋，为什么突然一切都变成了这样。
    他在心里回答，我不介意和你拥抱的，我早就说过了。
    我今天还穿了一件抱起来会很舒服的衣服。
    封季萌失魂落魄回到家里，APP里杨繁一直没有回复。他不知道拿这样的状况怎么办，他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很多，但仍然只能一遍遍道歉。
    门：真的很对不起。
    门：你回复我一下。
    ……
    直到半夜，杨繁才给他回复了一条。
    他山之鱼：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是谁？
    门：是，那是个意外。
    他山之鱼：什么时候？
    门：你第一次来洪中代课的时候。
    门：我只是看到我们之间显示的距离突然拉近，有点好奇。
    门：我最开始隐瞒是我们在网上聊了一些事，我不想现实中其他人知道。那时我还不是很信任你。
    门：我也没有中断和你联系是我舍不得。我只有他山之鱼一个网络上的朋友。
    门：后来我就喜欢你，真的很喜欢，真的对不起。
    最后一条信息出现了发送失败的标志，APP提示说，杨繁已经把他拉黑了。
    封季萌赶紧翻看自己的关注人，果然没有他山之鱼了。封季萌退出来赶紧新注册了一个号，搜索“他山之鱼”，显示没有搜索结果。
    杨繁把自己注销了。
    刚过了一个明媚的周末，雨从周一凌晨开始下，伴随着南下的冷空气，一夜温度陡降十来度。十一月了，这是进入初冬的第一次大降温。雨下到早上停了，天还是灰蒙蒙的，洪中背靠的鸿云山上缭绕着半山雾气，连空气都显得特别沉重。
    下午第一节体育课，冷风吹得集合的学生们双手揣兜，缩着脖子。不知道是寒冷让人缺少精气神，还是觉得杨老师这人看着活泼开朗的，实际就是茅坑里的又臭又硬的石头，根本说不通，热身三圈没人再跟他讲价，都拐着肩头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