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车押人做笔录,前后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其间暴雨倾盆而至,眼看今天到不了南宁了,林冬提前下高速,找了家县级医院送唐喆学正骨。医生诊断为桡骨小头脱位,给拍了个片子,以确认韧带是否有损伤。等片子的空当,唐喆学听岳林跟旁边念叨,说自己妹妹小时候也受过这种伤,当时给他心疼的,比岳姝哭的还惨。
片子结果显示,韧带没事儿,林冬放下心,联系了当地公安局,把顾黎暂时安置进去过夜。经过白天这一顿折腾,顾黎彻底老实了,看那蔫头耷脑的德行,该是没心思再给他们添堵。不过林冬绝不能让他离开自己人的视线,在招待所开了间房睡了俩小时,晚上回公安局替盯班的秧客麟。
一夜无话,隔天下午三点,一行人抵达南宁。在当地同僚的鼎力支持下,于晚间十一点,在顾黎指认的抛尸地找到了部分骸骨。遗骸附近还找到了个真皮女包,里的证件表明这就是张菲,稍后还需DNA检验结果加以证实。林冬推测她被抛下断崖时应该是挂到了树枝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尸体腐败骨架散落,有些骸骨被山间的野兽叼去,眼下仅剩这些。
已是入夜时分,崖底依旧灯火通明,技术人员和警犬还在周边搜索。裹了满身的泥土,拖着疲惫的步子,唐喆学坐到被汗和泥冲成花脸猫的秧客麟旁边,敲出支烟点上。
烟雾飘过微微眯起的眼,秧客麟抬手挥散烟雾,轻问:“值当么?”
唐喆学微微一愣:“你指什么?”
“昨天和今天。”秧客麟往旁边挪了挪,避开顺风而来的烟雾,“昨天为抓一吸毒的,您差点把命搭上,今天这么多人顶着高温、吸血蚂蝗和成群的蚊子就为找几块骨头,值么?”
凝神微思,唐喆学皱眉笑笑:“我昨天不是为了抓吸毒的玩命,而是怕他毒驾引起重大交通事故,今天这么多人为几根骨头埋头苦干,是为了给死者一个交待……秧子,知道组长为什么一定要带你来么?”
秧客麟迟疑着摇摇头。
“因为他希望你能体验一下咱们这行真正的艰辛,我爸也是警察,他那代人破案的时候可没现在这种便利,坐在电脑前头噼里啪啦打键盘就把案子破了。”仰头望向繁星闪烁的夜空,唐喆学朝天呼出口烟,“现在咱有天网,有大数据,有卫星监控,有无人机,有移动轨迹追踪,有人脸识别,有指纹、足迹、DNA联网数据库,他们那会有什么?真就是靠两条腿一张嘴,还有一双眼去发现线索……你现在觉着悬案好破,可当年的他们,为了一个可能的线索要走多少路熬多少夜?工作量之大,根本无法想象。”
秧客麟静静的听着,眼前幻灯片似的过着翻看过的卷宗。那些泛黄的纸张,陈旧的证据,一笔一划手写上去的记录,无一不刻印着前辈们的辛劳。
“副队,你为什么要做警察?”他问。
唐喆学轻笑道:“我小时候一个月一个月看不见我爸,我来当警察就是想看看,警察是不是真那么忙。”
拧头看向唐喆学,秧客麟摆出“我不信”的表情:“就为这?那你还能说玩命就玩命。”
“这个啊,你再干两年就明白了。”抬手胡撸了一把他的头毛,唐喆学将烟头碾灭在土里,撑着站起,“不聊了,走,接着干活去,争取天亮收工。”
秧客麟伸出手,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唐喆学无奈一哂,抬胳膊给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
林冬留下岳林等张菲的家属前来认领遗骸,带唐喆学和秧客麟押着顾黎返回市里。路上接到文英杰打来的电话,说这两天在医院里从护工那了解到一些老头儿妻子的情况——
花玖妹,甘肃武威人,年四十六,比现任老公小了三十七岁。林冬之前接的那起案子的当事人,也就是花玖妹的前夫,比当时的花玖妹大四十岁。花玖妹曾经也是医院的护工,但她是单干那种,不像她老公的护工,受第三方劳务派遣。所以能从官方收集到的花玖妹的信息就很少了,没有缴税和医社保记录,也没办理居住证。
护工说,他看到过有个三十来岁的男的到医院来找花玖妹,俩人说家乡话,他听不懂,听口气沟通的不是很愉快。好像是来要钱的,因为男人走的时候,花玖妹把身上带的现金都给了他。
“嫁给风烛残年的老头儿,继承人家家产,又给年轻男人钱。”唐喆学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同时侧头看向被夹在自己和秧客麟中间的顾黎,“这不和你一样么,从富婆富老头儿那骗钱,然后包养小情人?”
顾黎没言声,扭脸看向另一侧车窗,可旁边还有秧客麟瞪着自己,只能闭眼不予理会。这几天快被这群警察折腾死了,钝刀子割肉,还不如给他一痛快的。
林冬问电话那头的文英杰:“她是天天来给老头儿送饭么?”
“嗯,每天早晨来喂点汤,和查房的医生沟通完就走了。”
“明天她再来喂汤,你借机取个样给技术那边做下毒药理分析。”
“我取完了,刚让高仁拿去送检。”文英杰嘿嘿一乐,“我故意碰翻保温壶,一壶汤全倒我裤子上了,妈呀给我烫的。”
林冬欣慰笑道:“辛苦了,记着让护士姐姐给你上点烫伤药。”
“不碍的,哦对,我刚问过大夫,明天就能出院了,出院我直接回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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