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贵妃便是姜负雪的姑母,将来的太后。
那嬷嬷斟酌着答道:“庆贵妃在母家时也爱老奴做的吃食,只是不曾有太多相处。”
闻言,宴音赶紧转过了身去,她的泪已经控制不住滚落。
“你们都出去吧。”她长出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稳住情绪。
二人皆是一头雾水地出去了,房门又重新关上,屋内只剩了她。
宴音低头紧缩着肩膀,不住地颤抖着,她整个人像被丢入了暗井,按着心口如何喘不上气来。
那些早被她遗忘的细节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太后食欲不佳,宣了姜家老仆人进宫,姜负雪再去苏州前与她见了一面,只说那老人打小便照顾过他。
若是太后要杀她,根本不会用一个临时进宫的姜家人,还是姜负雪的人来送甜羹,若她真的用了这嬷嬷,那姜负雪必也是知情的。
甚至,甚至他突然去了苏州也是疑点颇多,他说盐税复杂,自己是主动请命去的,可往年巡盐使都在八月去,他却提前了这么些时候……
无论如何解释,都是姜负雪对她起了杀念,用了这种卑劣的法子。
宫妃与风头正盛的小侯爷都折在了这场阴谋里,她从未怀疑过,从未想过,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不就是姜负雪吗。
既斩断了和她危险阴暗的关系,又打压下了隐隐能与姜家分庭抗礼的武陵侯府。
“原来是一箭双雕啊……”她喃喃地念出这句,两行清泪簌簌落下。
宴音迷迷糊糊地想着,扶住桌沿要站起身来,却撞到了绣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精致沉重的翟冠跌落在地上,手上宝瓶也颓然倾翻,滚落到了一边。
他为什么要欺她,为什么要欺她!
他临去苏州之前还搂着她,轻声物语地说想让她尝尝自己幼时吃过的味道。
他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将她推向那般田地,那些人……那日的苦楚,就像针刺进了她的脑子里,一碰就痛。
却原来,都是他赐予的。
哈哈哈哈,若是不喜,一封密信,抑或不再见她,宴音又能如何,可为何要对她用这般手段。
她曾以为他们是海誓山盟,倾心相爱,若有差池,自己大可自戕以保全他。
可当真的知道自己没有他的权势地位来得重要时,需要劳他费心将自己除掉时,宴音终于体会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那时他在苏州听闻自己的死讯,只怕是松了一口气吧。
越想越觉凄寒,她无力再站起身,趴在地毯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今生与前世的姜负雪,明明都待她温柔至极,原来都是惑人心神的假象罢了。
不!她不能待在这里!
她早该看清了姜负雪这个人,狼子野心,卑劣至极,往后他笑着对她说话的时候,心底又在盘算着什么呢?
为着自己忤逆了姜家长辈的意思,来日他后悔了,自己阻碍了他原本亨达的仕途,怎么会落得好下场。
那些温柔的承诺全是剧毒,姜负雪面皮虚假至此,自己又会在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死掉?
她不能嫁给这样的人!她不能嫁给姜负雪!
宴音踉跄着起身,踩到了裙角,又狠狠摔了下去,膝盖痛麻了一片,她咬牙起身,手刚仍有门扉,外头喜庆的锣鼓唢呐又吹起一轮。
不,这样是跑不出去的。
宴音收回了手,一瘸一拐地往窗户去,便是拼了半条命,她也要逃开这个人渣!
真相的冲击太过震撼,她已想不得其他,身后仿若有洪水猛兽在追。
霍南疏重新拉起缰绳,意欲转身离去,那扇紧闭的窗户突然啪地打开了。
竟是宴音有些狼狈的样子,本该是新嫁娘的她,妆容残败,发丝散乱。
二人目光不期然地相撞,俱是一愣。
反应过来时,霍南疏不自觉地低头,又意识到她是出了什么变故,仰头再看来,藏着些自己也觉察不到的小心翼翼。
看见那人墨黑的眸子,宴音眸中泪水却又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她穿着鸳鸯绣鞋踩上了窗棂,霍南疏察觉到她欲要跳窗的动作,忙下马跃上墙头。
知道他一定会接住自己,和从前的两次一样,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霍南疏接住了那穿着红嫁衣的姑娘,看着她有些落魄的模样,傻傻地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
“带我走!带我走!”她推着他,哭得满脸是泪。
闻言,霍南疏黑眸闪动,接着便毫不犹豫地跃下院墙,抱着她翻身上了马。
单臂拉起缰绳,骏马长嘶一声,朝城门的方向飞驰而去。
宴音抱紧他的腰,将脸埋住,听见了他同样急促的心跳。
火红的嫁衣张扬而醒目,霍南疏脱下外衣将她紧紧盖住,不让任何人瞧见。
不是他抢的,是她自愿跟他走,不管如何,他不会再放手。
思及此,少年心底一片滚烫,收紧手臂将人稳稳揽在怀中。
姜家正门大开,红绸挂了一整条长街,排场也算盛大。即使不喜这小官之女,但是圣上赐下的圣旨,姜家也不好太下宴家的脸。
姜负雪穿上大红喜袍,步履轻快,比之登科那日还要意气风发许多。从来在人前秉节持重的公子,心底头一次有些着急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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