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阳都上赶着说要谢他,他不可能还装,说声“不用谢不客气我是活雷锋”。
陈宇川就不是那种不客气的人,他现在缺的是钱,但他也做不到张口就冲人要钱,他还有自己那么一点自尊心。
陈宇川抱着胳膊靠着墙,鞋跟无意识地踢了踢墙,墙皮又哗啦啦掉一大片。
他想了想说:“你下次要是再来酒吧,点酒的时候记我号上就行。”
路阳点头挺痛快,“26号,陈宇川是吧?”
陈宇川刚想问他怎么知道他名字的,突然想起,他服务员的工作服上挂着胸牌,胸牌上有他的号跟名字。
他“昂”了一声,表示他说对了。
“今年多大了?”路阳问。
陈宇川答:“十八了。”
“十八了,”路阳重复了一遍,又说:“我比你大四岁,我二十二,今天是我生日。”
陈宇川当时心说,你22岁生日关我屁事,但嘴上还是漫不经心地说:“那生日快乐吧。”
接着他又听路阳自我介绍说:“我叫路阳,公路的路,阳光的阳。”
陈宇川“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路阳已经看过,也已经知道他名字了,他也没必要再自我介绍一遍。
心里还觉得俩男的深夜打完一架,然后坐在胡同里自我介绍这样的事儿特别傻逼。
两人贴着胡同墙,沉默了很长时间,谁都没说话。
陈宇川心里的气撒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想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对了,你有车吗?”
路阳以为他要他送他回家,点头说:“有车,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我不去哪儿,也不用你送,”陈宇川说完又问:“你知道元晟修车厂吗?”
他问完就有点后悔了,他在的那个犄角旮旯的小修车厂,想也知道很少会有人知道。
果然,路阳摇摇头,“不太清楚那里,怎么了?”
“算了,我直接跟你说吧,”陈宇川摆摆手,“就在青阳路,东西向往东走,一直走到头,右手拐角那里有个小修车厂,你以后要是想洗车,或者保养什么的,去了那可以报我名儿。”
路阳以为他会说“报我名能便宜”之类的话。
没想到陈宇川说:“你报我名,我能拿提成。”
路阳听完直接笑了,他没想到陈宇川会说得这么直接。
陈宇川不知道路阳在笑啥,他也不在意他在笑啥,又问了一遍:“记住地址了没啊?”
路阳点点头,“记住了,青阳路向东走到头,右手拐角,元晟修车厂?”
陈宇川抬手打了个响指,“对,记性真好,就那里。”
“行,我记住了。”
“去了别忘了报我名。”陈宇川又嘱咐了一遍。
“忘不了,”路阳停顿了几秒钟,叫了一遍他名字,“陈宇川……”
路阳的声音略低,叫陈宇川名字的时候听起来很认真。
陈宇川第一次听别人叫他名字的时候,声音里像是带了一点不一样的情绪。
陈宇川当时没想那么多,说:“对,我就叫陈宇川。”
倒春寒的夜风,穿过胡同吹在陈宇川脸上,他觉得有点冷。
他把衣服上的连帽往头上一戴,手揣进兜里,缩着脖子跟路阳打了声招呼之后抬腿就走了。
(下)
陈宇川在胡同里虽然不是随口说的,但也没真的指望路阳能来喝酒洗车。
可他没想到的是,路阳第二天上午直接开车过去了。
路阳下车找到陈宇川的时候,陈宇川还躺在车底下,手里拿着扳手,脸上跟工装服上全都是黑乎乎的油点,浑身上下只有那双眼睛是乌黑透亮的。
陈宇川在认真看人的时候,会让人感觉他眼里没别人,好像全是你。
这是路阳在酒吧的包厢里看出来的,胡同里也是,现在也是。
路阳看他那三眼,就那么看上了。
陈宇川躺在车底,路阳还是一身西装,只不过颜色跟昨晚的不同,昨晚是灰色的,今天的是黑色的,里面是很白的衬衫。
他躺在车底,仰头看路阳的时候,感觉路阳特别的高,腿特长。
当然,陈宇川知道,路阳本来就很高,腿很长,昨晚他是整个包厢最高的那一个,比他也要高了大半个头。
陈宇川被路阳盯得有点不自在,确切的说,他感觉路阳看他的时候,眼里像是带了火一样,看久了,容易烧着他,烫着他。
陈宇川先别开眼,拿着扳手继续修车。
路阳在车头前边蹲下身,低头顺着陈宇川的动作,往车底看了看,问:“这车什么毛病?”
“油封有点问题,漏油,马上好,快弄完了。”
陈宇川修车的时候,路阳一直在旁边蹲着,时不时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忙。
陈宇川停下手里的动作,瞥他一眼:“你会修车吗?”
“不会。”
“那你能帮什么忙啊?”
“你看起来有点渴,我可以给你倒杯水什么的。”
陈宇川被他一说,真的有点渴了,伸出舌头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也没客气,拿着扳手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指,“我水杯在那边,蓝色的保温杯,你帮我拿一下吧。”
路阳说了声好,站起来去拿陈宇川的水杯。
陈宇川看他回来了,从车底钻出来,路阳伸手接了一把,陈宇川直接把黑乎乎的手搭在路阳手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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