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涯讪笑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
岳钦的喉咙还是不太舒服,他微微侧了下身,越过杨涯又给自己接了一杯冰牛奶。
杨涯嗅到他身上有股特别的味道,很淡,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但同样好闻。
这样近距离地看,岳钦好像什么都变了。
两人分别时,杨涯十五岁,还在长身体。
那时的岳钦也才十八岁,高中刚毕业,穿着洗得发黄的白T恤,混在一群套着自家小孩换下来的校服、四五十岁的工人里,在厂子里做些卖力气的杂活。
他俩身高差不多,杨涯是校篮球队的,晒得黢黑,也没那时的岳钦黑。他们在学校都算校草级别的,但帅的方向不一样,杨涯帅在五官立体且富有侵略性,晒黑了就像只矫健的黑豹,岳钦的优势就在于白且皮相清冷,他驾驭不了黑皮,更别说他在厂子里呆了不到一个月就被大爷大妈们彻底同化,皮肤粗糙出了清晰的纹理,整个人像块烧焦了的木炭,丑得令人心疼。
所以杨涯对岳钦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他高中毕业前。
他印象里的岳钦是个高高瘦瘦的大哥哥,总是单手扶着自行车把,斜倚在街道树上,出现于他上学或放学的必经之路上。
岳钦的气质出众,像块冰川卡在那里,十分尖锐地和周围的人与物切裂开,就连落叶都会有意避开他走。
所以无论路上的人多还是少,杨涯总能一眼看到他,然后压着雀跃的步子接近他。
很多时候,岳钦看起来是在发呆,却能靠脚步声认出杨涯,两人目光相撞时,岳钦的脸上就会浮现出笑意,无论在何种季节,都像初春的流水那样有着宜人的温度,令人心旷神怡。
也许是分开的这几年杨涯成长得更多,现在的岳钦看起来没他记忆中的那么高大了。
他身着西装,相比过去,形象要更加成熟,气质却弱了不少,比起有棱有角的冰川,更像只凉凉软软的水球,让人很有捏一捏的欲望。
杨涯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他的手已经伸到岳钦脸侧了,猝不及防贴上来的热源让正在喝牛奶的岳钦怔了一下,杨涯回过神,一把按住了岳钦的肩膀。
“你现在好受点了没?”
岳钦放下纸杯,点了点头。
他的嘴角还残余着一点乳白色,杨涯迅速帮他擦去了:“刚刚看你走得那么急,是不是还没吃东西?正好我也才刚开始吃,要不我们俩一起?”
岳钦没多想,说了一声好后,就跟着杨涯走了。
他跟着杨涯拐了七八个弯来到杨涯放托盘的餐桌前,才想起自己还什么都没拿。
“我先去取菜。”
话说着,岳钦转身就要走,被杨涯拉住了。
“你和我吃一盘吧,”杨涯递给岳钦一支勺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这盘是我的,足够我们两个人吃的了。”
岳钦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了下来。
眼前托盘里的饭菜确实够他们两个人吃的,甚至还不止。
不分咸甜酸辣,凉热荤素的食物被胡乱堆叠成一座歪歪斜斜的塔,最顶上是一块煎牛排,淋在上面的酱汁已经从四面八方流到了盘底,无差别地关照了每一层的食物。
番茄汁、辣油等等,也从不同层次流了出来,向下渗去。
先不说整座塔散发出的包罗万象的复杂气息,单单是这个量,就不像是正常人能摆出来的盘。岳钦戳了一片沾着油裹着糖的番茄,只一口就横扫饥饿失去胃口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
“…杨涯,”岳钦缓缓地将筷子放在了桌角,“你,平时都是这么吃的吗?”
“不是。”杨涯斩钉截铁地否认。
他刚落座就意识到出问题了。
其实早在岳钦说蛋糕是辣的时,他就该察觉了,奈何他的心思全在岳钦身上,甚至直到落座前还在幻想他把勺子给岳钦,自己留把筷子,假装夹不起凉皮让岳钦喂他吃,完全忘了还有这一茬。
而且他造的孽,取菜时没注意摆盘,味道全混了,喂狗还会让狗食物中毒,不浪费粮食的话,除了自己吃掉,再无其他更好的处理办法了。
“这都是经纪人给我盛的,”杨涯一本正经地撒谎,“我们演员没有人身自由,经纪人和助理,说好听点是帮我们处理工作和生活琐事,实际上就是公司里负责控制我们的。不止是吃饭,我们就连大小解都必须按照经纪人的安排来。”
岳钦听完沉默了。
杨涯有些心虚地用筷尾推倒了“垃圾塔”,企图从中寻找味道还算纯净的,捡出来给岳钦吃。他好不容易用他高超的御筷技巧把青豆全都从塔底挖了出来,又分离出两三块看上去还没有被玷污过的东坡肉,抬头就看到岳钦正一脸凝重地用手机查着百度。
感受到他的目光,岳钦扣下手机:“你的经纪人是谁?”
他认真的样子让杨涯后背发毛,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怎么了?”
“我准备起诉他,”岳钦说,“把艺人当猪喂有虐待的嫌疑,这是犯法的。”
第8章
杨涯连忙握住了岳钦的手腕,将他的手机抽了出来:“不用…起诉是件非常繁琐的事,会耽误你很多不必要的时间。而且,经纪人要求的这些,基本都是出于工作需要,如果连这些都忍受不了,我们这些做艺人的,就不配拿这么多工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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