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了。
这可使不得。
他刚打算有所动作,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隔着车帘的声音有些模糊,却也能听出是白庄在说话。
“参见宗主。”
“玄鸟如何了?”
“回宗主,玄鸟大人就在后面的那辆马车里。只是蚀骨香前日便用完了,这会儿也差不多该醒……”
话音未落,车帘被掀开,迟鹤亭赶紧一动不动地躺在里头装死。
怎么会来得如此快!?
慢着……自己到底被那蚀骨香迷了有多久???
“本座记得,兰淮据点的位置似乎有变?”
白庄狗腿道:“之前因为走水,换去镇北了。果然事事都瞒不过宗主,这点小动静也了如指掌。”
这里竟是兰淮了!?
迟鹤亭心中大骇,几乎要装不下去了。
方鸿轩回头,面露赞赏道:“带回玄鸟,你有大功。速去据点,让他们准备一间安静的屋子。”
“是是。王二!啊对,就你,还不快去!”白庄喜出望外,打发了一个手下去据点报信,搓了搓手,殷勤地望向方鸿轩,“宗主,那个赏赐……”
“摧魂水煞是么?事关重大,回宗门之后再议。”
“好嘞。谢过宗主!”
兰淮据点。
屋内昏暗,窗缝里漏进来的细细微光里,飘着些许灰尘。迟鹤亭躺在地上,听着门边传来的轻微动静,心如擂鼓,不由攥紧了手指,手心被指甲刺得生疼。
“既然醒了,又何必装下去?”
蒙眼布被随意扯下,迟鹤亭一时无法适应光亮,眯了眯眼睛,才看清蹲在自己身侧的人。他抿唇,少顷,试探着唤了声:“……宗主?”
“本座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数月未见,方鸿轩的态度堪称温和,“宝图的下落可有寻到?”
要不是还被捆着,迟鹤亭都觉得这会儿两人是故人重逢,在喝茶谈天才对。他信口胡诌道:“宝图早已在当年裴家山庄灭门之时遗失,在火海里付之一炬……”
“宝图不在裴家山庄。”方鸿轩打断道,“十五年前,守图人跟着裴锦殉情,本座还以为宝图线索就此断了,不曾想老天也助我,留下了家主的幼子。裴家每一代的守图人都与家主关系匪浅,他身上定藏有宝图的下落。”
裴锦?
那位狠人姑奶奶的名字竟意外的可爱。
迟鹤亭镇定道:“宗主,关系匪浅是匪浅,可守图人都是每任家主的心上人,顾渺的身份跟这八竿子打不着。”
“是么?”方鸿轩心知他拉东扯西就是不肯说,微微蹙眉,轻描淡写地问道,“如此说来,你并未打探到任何秘密?”
秘密?
迟鹤亭有一瞬的失神,香气趁虚而入。
几乎是在闻到那股甜香的同时,他猛然惊觉,立刻狠狠咬住了舌尖,但晕眩感依然像开了闸的洪水,以不可挡之势席卷全身,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方鸿轩依然挂着端方温雅的微笑,嗓音轻柔,贴在他耳边低低道:“鹤亭,你在玉龙山脉里,见到什么?”
“藏、藏……书楼……”
“乾坤宝图就在藏书楼?”
“……不在那。”
“哦?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宝图在何处了?”
迟鹤亭抽搐了一下,露出痛苦的神色,似乎在与某种难以违逆的意志竭力抗争。
方鸿轩起身取来摆放在桌上的香炉,里头不知何时燃着半截白森森的骨头,还混杂着些黝黑的虫子。随着蚀骨香的靠近,迟鹤亭挣扎得更厉害了,手腕在粗糙的麻绳上磨出血痕,额角沁着薄汗,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呜咽着吐出意义不明的破碎字眼。
“不……我不……不知、道……”
那充满了蛊惑意味的声音阴魂不散地萦绕在耳畔:“莫要抗拒,难受的话,说出来就好了。”
“宝图……是、是迷……”
方鸿轩忽然笑容一敛,迅速扣住他的下巴,拇指探入口中微微屈起,牢牢顶在牙关之间,被咬出了一排鲜明的牙印。
迟鹤亭也终于撑到了极限,两眼一翻,在甜香缭绕中昏死过去。
方鸿轩抽回手,掏出丁香色丝帕擦了擦,拧起眉毛,看了眼那渗着血丝的牙印,似乎有几分不解:“莫非蚀骨香已失去效用了?”
蚀骨香的香味浓郁,但中蛊之人哪怕置身其间,也无法察觉。子蛊被香料唤醒后,只会对母蛊言听计从,方才那点犹豫已让他深感意外,万万没想到迟鹤亭竟能挣脱子蛊的控制,妄图寻死。
饶是堂堂玄宗宗主,阅毒无数,钻研此独门秘香数十年,也不能明白迟鹤亭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据他所知,这几年来迟鹤亭大多时间里都忙着东躲西藏,未曾与奇人异士有过有接触,更不曾见过云滇那边擅长蛊术之人,若说变数——唯有二人。
那么,是因为白衣无面,还是赤蝶?
“来人。”
“宗主,有何吩咐?”
“玄鸟舟车劳顿,不堪辛苦。将人带下去好生安顿,不得怠慢。”
“是。”
说是安顿,实则软禁。
迟鹤亭醒来有好一会儿了,支着下巴,盘腿坐在床上,拎起那两根固定在墙角的锁链,嫌弃地丢到一边。睡觉容易硌着,哪有以前抱着顾渺睡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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