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韶光伸向茶杯的手一顿,上辈子,徐子渊确实是这么干的。也是因为听到了她私下对柳焕吐露过对亲事的担忧,冷着脸告诉她,“婚事不会生变,你不必担忧。”
便是新婚之夜,徐子渊揭了她的盖头,二人喝了交杯酒后,徐子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终于称心如意了”。
现在想想,当初徐子渊回京面圣后就请景元帝赐婚,确实容易落人口舌。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子渊跳过父母,直接请景元帝赐婚,未免有些打永宁侯夫妻的脸。更何况那时永宁侯还身受重伤,怎么看,这事儿都是徐子渊不占理。
这辈子,柳韶光也不想搭理这些事。徐子渊不请景元帝赐婚更好,她还正好解脱了。
至于永宁侯……柳韶光心中又是一叹,希望他这回能撑住吧,不要像上辈子那样,勉强撑了大半年便撒手人寰,都没有等到长洲出世。
柳焕心中也有些担心,忧心永宁侯安危的同时,也为柳韶光担忧。永宁侯明显对柳韶光很是满意,有永宁侯在,哪怕柳韶光身份低微,侯府众人也不敢看低了她去。可若是永宁侯有个什么意外,据柳焕打探出来的消息,那位永宁侯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她对徐子渊的不喜,整个京城无人不知。对亲儿子都尚且如此,更不用提儿媳妇了。
最让柳焕憋闷的,是这位永宁侯夫人,身边也养着个娘家侄女,就比徐子渊小不到一岁,至今还未婚配。
想想家里那个赵姨娘,柳焕甭提有多糟心了。柳福贵还算是个耳根子软爱孩子的,也会给正妻该有的体面,但赵姨娘仗着柳老太太的势,明里暗里给了江氏多少气受?
这还是江氏自己底气足,娘家能给她撑腰的情况之下。他日柳韶光嫁进侯府,柳家一介商贾,想替柳韶光撑腰,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柳焕愁得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连夜给回了书院的柳璋写信,说什么都叫他赶紧头悬梁锥刺股考个功名回来。
柳韶光倒没想那么多。吴氏姑侄的招数,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样,上辈子在徐子渊不喜欢她的难堪境况下,柳韶光都能在侯府站稳脚跟当好这个永宁侯夫人,这辈子,柳韶光又岂会怕了他们?
不过永宁侯遇刺之事,让柳韶光想起了玄青和白羽,想到了这两位,就难免回忆起白羽明显是认识江永怀这事儿。
柳韶光心下叹了口气,还是该去一趟外祖家探探舅舅的口风才是。
秋闱在即,江永怀已经去了府城,并不在家。柳韶光这回去江家,自然是见不到江永怀的。江安平知道柳韶光过来,很是高兴,早早推了诸多杂事,就在府里等柳韶光过来。一见了柳韶光就起身笑道:“韶儿可有一段时间没来看舅舅了。听你娘说你这几个月身子不舒坦,去别院休养了一阵,如何,现在身子可好些了?”
这自然是江氏为了保护柳韶光的名声对外放出的说辞,除了家里几位主子,柳韶光前去北疆的消息,其他人一概不知。
柳韶光大大方方地抬手转了个圈,偏头笑道:“舅舅你自己看我是不是好了?”
“嗯……瞧着还是瘦了点,正巧我前几天得了一些上好的血燕,知道你要来,早就让厨房炖上了,等会儿可要给你好好补补!”
柳韶光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这阵儿明明还长了一斤肉,偏生长辈们都觉得她瘦了,一个劲儿地给她补身子。回家这段时日,柳韶光都不知吃了多少补品,没想到来了舅舅家也没能逃过吃补品的遭遇。
舅母季氏是个温柔秀婉的女子,因着生江永怀时伤了身子,面上总带了些病容,很是脆弱的模样。听了江安平这么说,便笑着接话道:“算算时间,血燕也该炖好了,快些呈上来吧。”
柳韶光在季氏面前总会忍不住放低几分声音,关切地看着她,“有这好东西,舅母该好好补补才是。”
“我也吃着呢,咱们家哪还会缺了这些?”季氏以帕掩唇,轻咳几声,温柔笑道,“这回得的血燕不少,你回去时,也带些回去给老太太和你娘尝尝。”
柳韶光上前握了季氏的手,微微蹙眉,“舅母可是着了凉?”
“她啊,知道你表哥要参加秋闱,为了让佛祖看到她的虔诚,前些日子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一步一步爬上山,等在寺院门口,就为了给佛祖上第一炷香,就盼着你表哥能中榜。这不,一番折腾下来,又病了。”
季氏温和一笑,“是我的身子不争气,老毛病了,无妨。”
柳韶光忍不住拍了拍季氏的手,温声安慰她,“表哥学识过人,书院的夫子都对他赞不绝口,想来必能一举夺魁,舅母不必担心。”
“哪里能不担心呢?”季氏又是一笑,“求了佛祖,到底心安些。”
柳韶光便不再劝,话题既然已经落到了江永怀身上,柳韶光索性也就顺势问了下去,“表哥这回去府城,可带了随行服侍的人?在外可不像在家自在,若是其他人伺候不当,难免扰了表哥读书。”
“自然都带了。带的都是他用惯了的人,除了青竹外,梁妈妈也跟着去了,她是怀儿的乳母,最是明白怀儿习惯的,有她在,定然能将怀儿照顾得妥妥帖帖。”
柳韶光偏头打趣季氏,“也就是舅母心善,还一直留着表哥的乳母,寻常人家,哪能一直养着她。”
“咳咳……她也是个苦命人,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好不容易生下丈夫的遗腹子,那孩子也没养活,几个月就没了。这般可怜,我要是将她打发出去了,她又生得不错,还不知要受多少磋磨。现在也好,她一心想着怀儿,对怀儿的一片心,也不比我差。咱们家又不缺这点银子,养个乳母也无妨。”
柳韶光目光一凝,又状似无意间笑道:“听我大哥说,怀安县那边的山匪,都被北疆军剿了去,眼下那边太平得很。我记得舅舅的商队有一回也遭了他们的抢夺,这回可叫舅舅出了口恶气了。”
江安平果然大喜,拍桌笑道:“合该如此!那帮子劫匪厉害得很,不知抢了多少商队,江家那回运的可都是价值连城的珠宝香料,竟都被劫了去。北疆军剿匪剿得好啊!”
又夸永宁侯,“侯爷真是嫉恶如仇,那范同知几次三番想要生事,侯爷一道奏折上去,现在他们一家都下了大狱了!哼,还想让焕儿给他那不成器的儿子陪葬?现在就挺好,自己一家给他那宝贝儿子陪葬去吧!”
柳韶光见江安平提起怀安县山匪就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皱眉,想来江安平绝对和白羽等人毫无牵扯,那问题又来了,江永怀这个一直在书院念书的人,到底怎么和千里之外的山匪联系在一块儿的?
京城外。
徐子渊护着永宁侯,一路上亲力亲为侍奉永宁侯,守在他身边,却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浑身气息愈发冷冽,做完自己该做的事便静静站在一旁,一双幽深的眼睛默默盯着永宁侯。
永宁侯实在撑不住徐子渊这一路的冷冽模样,恢复了些元气之后便强撑着口气骂徐子渊,“你这是什么模样?怎么,还想怪罪老子?”
徐子渊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直刺永宁侯,“你早就知晓李偏将有异心?”
“呸!老子要是知道这事儿,早八百年就把他剁成肉酱喂了狗,哪还能让他守凉城,还叫他害死了王参将!”永宁侯气得连连咳嗽,勉强吼完这段话便呼吸急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这逆子给气死。
徐子渊却丝毫不为所动,看向永宁侯的目光却带着不解与愤怒,“你为何不躲?”
“咳咳咳……老子倒是想躲……能躲开我还能躺在这里?”
徐子渊冷着脸仔细给永宁侯围了药,偏头看着马车的窗沿,冷静道:“你瞒不过我。李偏将的刺进你心肺的那一剑,你明明能躲开。”
“放屁!”永宁侯又是一顿猛咳,撇开眼不去看徐子渊,“老子又不是活腻了,真要活腻了,战死沙场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所以上辈子你才选择战场受伤吗?徐子渊几乎想脱口问出这话,眼中万般情绪起伏跌宕,最终还是归位平静,沉默地看着永宁侯。
永宁侯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虽然身受重伤,心脉受损,声音也不若以往那般中气十足,浑身气势却丝毫不减,还有心思戳徐子渊的肺管子,“你要是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说服你娘接受你那心肝儿。不然的话,以你娘那性子,哪怕有陛下赐婚,你那心肝儿进了府,也要吃她的挂落。”
说完,永宁侯还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对了,你娘不是还给你准备了个表妹,哎哟,这可有的你头疼的了。”
徐子渊回想起上辈子同柳韶光那些不愉快的争吵便不自觉地拧眉,永宁侯见状,暗暗松了口气,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自己都马上就要后院起火了,竟然还有心思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可真出息!”
徐子渊深深看了永宁侯一眼,直把永宁侯看的头皮发麻,这才收回眼神,低声说了句,“快要进京了,你好好歇着。”
景元帝竟亲自在城外相迎,徐子渊身披银甲一马当先,端的是举世无双的少年将军,见了景元帝便翻身下马,跪地抱拳,“参见陛下,臣不辱使命!”
景元帝看的心下欢喜,亲自上前扶起徐子渊,大喜道:“北疆大捷,子渊堪称我大锦朝新一代战神啊!有你这等社稷肱骨之臣,朕心下甚慰!”
语毕,景元帝又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关切问道:“永宁侯如何?”
永宁侯正好被亲卫抬下马车,一脸苍白,看上去命不久矣的模样,颤颤巍巍地想要爬起来给景元帝行礼,又狼狈地趴了回去,只能再三请罪。
景元帝痛心不已,上前握了永宁侯的手拍了拍,已然落下泪来,“爱卿受苦了!”
永宁侯同样满脸泪水,“陛下对老臣这般器重信任,老臣死而无憾矣。”
景元帝抹了一把泪站了起来,看向永宁侯的眼神复杂难辨,而后扬声道,“太医令,好生替永宁侯诊治,务必要将永宁侯治好!”
太医令苦着脸领命,景元帝这才红着眼看向一旁冷静自若的徐子渊,扬唇笑道:“子渊此番立下大功,朕当重赏!”
徐子渊当即跪下,肃容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受陛下重赏。陛下若是想赏赐臣,便替臣赐婚吧。”
景元帝大惊,险些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换了性子,常年不近女色过的比和尚还清心寡欲的人,竟然开口让朕赐婚?
景元帝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天,确定今天的太阳也是从东边升起来的之后,倒真有了十二万分的好奇心,“不知哪家千金能让子渊如此神魂颠倒?”
徐子渊神情一柔,“江南富商柳氏女,心怀大义,德行出众,臣心悦之,斗胆请陛下赐婚。”
作者有话说:
景元帝:老天爷诶,万年铁树他竟然开花了!
第38章 、038
◎赐婚◎
在听清楚徐子渊的话后,景元帝都懵了一瞬,难以置信地看了徐子渊半晌,眼中满是疑惑:你成日清心寡欲比和尚还冷淡,大家都觉得你眼光必然是挑剔得要上天,仙女也入不了你的眼。结果你现在说要娶一个商户女?
景元帝都觉得京城诸多贵女受不了这个委屈。
偏生徐子渊还用十分期待的眼神看着景元帝,以至于景元帝都不好意思猜测徐子渊这是未雨绸缪,怕侯府功高震主,提前给自己娶个毫无助力的妻子。
再看永宁侯也是一脸乐见其成的模样,景元帝就更奇了怪了,忍不住打趣徐子渊,“这柳氏女莫非是天仙下凡不成?竟然能让子渊也动了凡心?”
徐子渊嘴角泛出一抹笑意,惊得景元帝微微瞪大了眼,“在臣心里,她比世间一切女子都好。”
这铁树要么开花,一开花真是一鸣惊人啊。景元帝顿时啧啧称奇,瞧瞧这嘴,说起情话半点都不带迟疑的。这柳家姑娘,可真是个能耐人!
徐子渊坚持要娶柳韶光,景元帝自然不会在这等小事上为难他。说实在的,徐子渊娶个商户女,对景元帝来说也确实是一件好事,景元帝也没再多问,大手一挥便乐呵呵应了,“行,那朕就给你当回媒人!回宫后就让人带着圣旨去江南。”
到底还是对柳韶光极为好奇,景元帝说完后又添了一句,“到时候你们二人喜结良缘,你可别忘了带着柳家姑娘进宫来谢朕这个媒人!”
徐子渊眼中笑意愈深,郑重地又给景元帝行了个礼,“谢陛下成全!”
景元帝乐呵呵地拍了拍徐子渊的手,“战事告捷,你又要娶妻,这可是双喜临门,朕既然做了这个媒人,自然要再给你做做脸。回去后朕就叫人开了私库,你去里头挑几样做聘礼,朕再赐给柳家几样东西做嫁妆。景元一朝,目前为止,可没有夫妻成亲的排场比得过你们啦!”
徐子渊闻言更是高兴,想着上辈子柳韶光因着那些闲话受的气,更是用十二万分的认真来对待这次婚事,任何人见了他这副模样,都能看出他对柳韶光的重视。
景元帝原本只是凑个趣,见徐子渊这般看重柳韶光,心里又将柳韶光的分量往上提了提,决定叫人精心挑些东西同圣旨一并送去江南。
有重伤未愈的永宁侯在,景元帝也不好再多和徐子渊寒暄,展现了一番作为帝王对功臣的宽仁之后,便贴心地表示,“永宁侯伤势未愈,你们进城后便早点将永宁侯送回侯府歇着。明日的庆功宴,你可得养足了精神。”
徐子渊再次抱拳谢过景元帝,转身亲自将永宁侯抬上马车。
景元帝看着躺在担架上的永宁侯,心下亦是一叹,复杂难言。
大军进城,沿路都是百姓的欢歌笑语。徐子渊一身银甲,护在帝王辇驾旁边,银色铠甲在日光下似乎都泛出冰凉的寒意,俊美无俦的面容一片淡漠,恍若天神下凡,更是令躲在路两边厢房中偷偷向下看的闺秀贵女们脸红不已,怎么看怎么觉得徐子渊就是个上好的翡翠白菜,都想搬回自己家。
景元帝哪能猜不到这一点,一想到明天赐婚圣旨一发,京城中不知有多少佳人梦碎,景元帝居然还有些想看好戏。
回宫之后,景元帝径直去见了周太后。
周太后并非先皇皇后,景元帝当初也未为被立为太子。先皇晚年昏聩一心想寻仙问道求得长生之法,以致术士横行,朝中上下一片乌烟瘴气,诸皇子更是斗得昏天暗地,结果死的死,废的废,而后先皇暴毙,正好叫韬光养晦的景元帝坐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
这其中,周太后功不可没。
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内敛温和,周太后有一双极为凉薄的眼,便是笑着,也能叫人看到她眼底的凉意。那是所有欲望都得到餍足后的极致孤独,举手投足间都是漫不经心的轻蔑与傲慢。
景元帝来时,周太后正悠闲地靠在榻上小憩,身后两名宫女轻轻替她打着扇,还有一名嬷嬷小心翼翼地按着她头部的穴位帮她解乏。见景元帝到来,慈宁宫中伺候的人顿时跪了一地,周太后缓缓抬眼,“不是出城去迎大军进京,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景元帝只道:“庆功宴定下明日下午,将士们一路辛苦,便先叫他们歇着去了。”
“该是如此。”
景元帝顿了顿,看了一眼周太后又飞快垂下眼睛,极力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淡自然,“永宁侯此番伤得很重,心脉受损,怕是难以恢复如初。”
周太后的眼神凝了一瞬,而后缓缓坐起身子,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叹了口气,“英雄末路,令人惋惜,陛下且多照应些永宁侯府吧。”
景元帝见周太后凉薄的眼中渐渐浮上的哀意痛惜与叹惋,心中亦是一堵,“英雄不幸遇刺,朕亦痛心不已。父皇在时,也夸永宁侯是一员猛将,却不料,他竟会遭此一劫。”
周太后微微阖眼,掩去眼中复杂的情绪,语气淡淡,“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狠人,对人狠,对自己更狠。陛下若是不放心,多扶持子渊那孩子便是。”
景元帝心知不能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顺势转了话头笑道:“那是自然。母后您定然想不到,子渊方才求了我什么?”
周太后睁眼看向景元帝,眼中终于有了几分兴味,“他平日里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又是个锯嘴葫芦,竟还会主动求你?”
“说出来准保让母后大吃一惊!”景元帝眉飞色舞地向周太后分享着自己的惊讶,“他竟然请儿臣为他赐婚!要娶的还是江南柳家那个商户女!”
“哦?”周太后微微挑眉,“这倒稀奇。”
“母后您是没看见子渊那眼巴巴的样子,就跟个愣头青似的,恨不得明天就把人娶进门。”
重生怨偶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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