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也一定……是。
他不怕。他能忍疼。
思夏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关系。他的兵和水是实在的,思夏的将和土是虚的。思夏表面上无坚不摧,可他的兵还是多少能攻到对方的心,他的水还是能顺着对方心间的缝隙渗入到血脉里。
他就在等对方瞬间的动摇。
他会趁着这瞬间穷追不舍,把对方一网打尽。
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洛璨又列出一条思夏爱自己的证明:“我知道你早就给我断了药。你把药剂涂在舌头上,有时候……我和你接吻会尝到一股清甜的味道。可是后来,没有了……至少,冬大一行前,你就给我停了药,而且,那天你不让我和你接吻,其实就是不想再喂我药了,对不对?你还一直密切关注我的身体状况……你是关心我的,这你不能否认,你不能。”
“喂药一事,我承认我做得过了,让你承担了死亡的风险,后来收手,完全是出于一个科学研究者的良心发现,如果对象换一个人,我也会那么做。”思夏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会去自首的。”
车子的内后视镜里,洛璨的嘴唇和手已经泛了可怖的绛紫色,而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别说谎了,夏夏。你酒后吐的真言,我手机里都还有录音。你说你希望我照顾你,说希望我不要离开你,说要和我一起在浴缸里玩橡皮鸭子。”洛璨握紧了手机,仿佛握到了不可质疑的关键证据,“你还说了一句你喜欢的那本诗集上的一句诗:‘春天的花是冬天的梦’。我的春天马上就要来了,你要让我的梦成空吗?你真的舍得吗?”
“可是洛璨,我还读到过另一首诗。”思夏声音轻飘飘地闯进他耳朵里,那样的不真切“那首诗最后两句是:‘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我想这两句话,对于你我而言,也很适用。”
洛璨怔住了。
脸上的泪水已经被擦干了很多遍,眼睛里也已快要涌不出泪,然而泪水代替了血液在心里翻腾激荡。
副驾上的另一只手机开着,至今没有消息显示有人追踪到了思夏的确切位置。两分钟前有人说有线索了,但要费四十分钟才能给出结果。
他抹了一把眼泪,敲着键盘催促对方,同时还想从记忆更深处找更多证据,可是他找不到更好的了。
思夏听他无言,咳了一声,表示要结束谈话:“我的话,你爱信不信,反正是说完了。你省省力气吧。往后是离开做你自己,还是继续做大家所知晓的洛璨,都随你。”
洛璨盯着电脑,口气虚弱而茫然:“我离开了你,怎么做我自己?我把你弄丢了,洛尹川怎么能放过我?我又有什么心思逃?”
“我给洛尹川写了一封邮件。等到我安全离开这里,他就会收到邮件。所有错都被推到了杜依曼和洛优的头上,等他看过,必然不会拿你开刀。你可任意决定去留。”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沉默了,但是没有人就此挂断电话。十秒钟后,还是洛璨先开了口:“你都为我做到这个份上了,还要说对我没有一丝一毫情感吗?”
“有也是之前的事了。”思夏没再否认,低声回答道,“我现在已经不想再跟任何人有瓜葛,谁我也爱不动,恨不动了。生和死对我来说,也都没有区别。我只想走,我只想一个人待着。别执着于我了,让我走吧。最多半年你就能忘了我,忘不了,你就再找一个可爱的人去爱就好了。人不能被代替,但位置可以。”
他的声音已然没有了力量,变得纸一样苍白脆弱,就像他落水之后找洛璨分手时说话的声音一样。两次说分手,都是那么平白无故,也都能搬出那么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可前者是欲擒故纵,后者却是真正的分别。
过去那次,洛璨心怀愧疚又初识自己心意,不能接受。眼下洛璨还是不能接受,而理由在之前的基础上又多了深厚的委屈:“夏夏,可是我们的痛苦都是相连的啊。你一走,我也不想爱别人了,你既然有良心,就该对我负责到底,我都宁愿远远看你一眼了,你就不能让步一丁点吗?”
“不能。我没空也没器量给你找一个我的替代品再离开。”思夏下意识要反讽一下,话说出口,却是自己都感觉到了尴尬。
仿佛知道这句话并非出自本心,洛璨没有理会:“我知道你现在过不去心里那道槛,可是你妹妹和你感情那么深,难道她就愿意看你做出这种痛苦的选择吗?既然她是一个处处为你考虑的人,她就必然希望你能过得幸福。我能给你幸福,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爱你,比世界上任何人都顺从你,你也爱我,你懂我,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你知道怎么引导我,怎么主宰我,我们互相契合……就算不做情侣,不结婚,我也可以为你做一切,我不需要那些名头,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没有人能揣测亡故的人如何思考。”思夏的声音依旧轻而低,“你说的话没依据。”
“你说没有人能揣测,那么你也不能。”洛璨抓住他话里的漏洞据理力争,“你心里明明有我,不想和我分开,却打着别人的旗号、借着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亡故之人的思想拒绝我,你不讲道理。”
“你是第一天知道吗?对你,我从来不讲道理的。”思夏咳了两声,又长舒了一口气,“我也讲不动了。我要挂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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