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
    屋外传来一声轻响。很轻很轻，若不是谢天的感官足够灵敏定会将它忽视过去。
    他没有动, 闭上眼，用耳朵注意着外面的声响。那是一个人的脚步，不轻不重，速度也不缓慢, 显然是一个年纪中年的女人。
    是刘嫂。谢天心想。
    那个脚步声在屋内快速地走动，然后停了下来。谢天估算了一下，那大概是那个叫柳小八的小男孩的房间。
    屋里关门熄灯之前他曾注意过, 刘嫂抱着柳小八进了那个屋子，在里面呆了一段时间后刘嫂一个人走了出来, 还用钥匙在外锁上了门。
    她是起夜想看看小八的情况？
    不，不是。刘老二家的门用的是那种很老式的铁锁，那种锁开启时会发出金属碰撞的咯吱声, 但直至刘嫂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谢天都没有听到这种声音。
    很明显, 刘嫂只是在小八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又在厨房停顿一会儿, 然后向外去了。在这个已是凌晨的时间，她却往外去了，她要去哪里？
    待刘嫂的脚步声在屋内消失后不久，谢天睁开眼睛，轻悄悄地打开门，跟了出去。
    村子里很静，没有装路灯。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天上昏暗的月光能勉强带来些光线。
    但这并不影响谢天，他的修为早已重塑过他的身体，强化过他的五感，便是此时连月光都没有，他都能来去自如。
    他不远不近地跟在刘嫂身后。刘嫂手上提着把小灯，另一只手上托着个碗，脚步走得飞快，像是很赶的样子，绕开房子来到了房后一个被杂草遮挡的小木屋。
    小木屋很小，破破烂烂的几乎跟四周高高的杂草混杂在一起，若不是仔细观察寻常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还会有一个小房子。
    谢天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门外不远处，借着半开的木门遮挡住自己的身影向内看去。
    小木屋里很是杂乱，农具、废弃的家具胡乱堆放着，地面上还沾着一块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黑乎乎的痕迹，还有些破碎的布料。再往里，谢天看不太清，只能看到刘嫂蹲了下去，一双弯曲的腿从她遮挡住的地方露了出来，似乎地上躺着个人。
    “不要你管！”忽地，屋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哽咽，声音很年轻，是个年轻的女孩。
    “不管怎么样你也吃点。”刘嫂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再这么下去、再这么下去——”
    “那也不要你管！”那个声音带着哭腔，很是激动，“我宁愿去死！你是个帮凶。帮凶！”
    “这怎么行？”刘嫂显然着急了起来，似乎在尽力将东西灌进那人的嘴里，“吃下去，快吃下去。再怎么样命才是最重要的，你还年轻啊，你还有以后。”
    “哪来以后？我都这样了。”那女孩似乎哭得更加厉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谁来救我？你吗？你会报警吗？你这个帮凶。”
    “我、我不是……”刘嫂的声音弱了下去，像是被刺激到了。屋里一时间只剩下女孩低低的泣声，过了好一会儿，刘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今天村里来了人。”
    “三个男生，一个女生，听说都是城里来的。”她顿了顿，“我会告诉他们的，让他们想办法把你带出去。”
    “真的？”女孩的声音里顿时带上了些希望，“那……”
    之后的交谈，谢天没有再多听，因为他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在此时本该呆在被锁在房间内的人，柳小八。
    谢天转过头，淡淡地看向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他身边的小男孩。柳小八也抬头看着他。他的手里还抱着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布熊，脸上勾出浅浅的笑意，浅浅的就像是他的小布熊用线缝起的嘴那样，像个面具。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抓住谢天的衣角，却没想谢天同时转身，毫不留念地大步向回走去。
    柳小八也不恼，小跑着追上谢天的脚步。
    “不继续听吗？”等两人远离了小木屋，柳小八忽然出声问道，“很有趣哦。”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似乎又开始透着淡淡的红光，但仔细一看又干干净净，就像是一个真真的、不知世事的孩子。
    但显然，他不是。谢天不用想便能得出这个结论。无论是最开始在村头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后来，柳小八的每一次表现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谢天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是道，“她是你的母亲。”
    “不，她不是。”柳小八说。
    他终于抓住了谢天的衣角，死死的，像是想把这个比他高很多的人拉下来，矮矮的只能与他平视。可惜的是，谢天的力气并不小，不但抵住了他的来拽，而且一个用力还从他的手中夺回来自己的衣角。
    “你是故意的吧？”柳小八也不见气馁，手上一边揪起他的小熊一边道，“其他人是真的误入。但你，本就是要来这里的，对吧？”
    谢天终于停了下来，低下头，静静地望着他。
    谢天没有回答他，只是又道，“你是刘家的儿子。”
    柳小八这次没有直接否认，“我可以是。”
    柳小八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可爱却又带着讥讽的笑。
    “他们想要一个儿子，在有了七个女儿之后。”他说，“所以，我来了。”
    “我睡了很久很久，难得能看到如此强烈的欲望。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儿子。“他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变得诡异而扭曲，“你们人类，可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