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上青筋凸起,额头密布冷汗,大颗大颗的冷汗落下,模糊他的视线,而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握不住细细的银针,无数次要从指缝中溜走。
“唉……”
围观的人叹了口气,一颗心凉了下去,不忍心地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只有羽浮还不肯放弃,一遍遍试。
可是没有用,太晚了,一切无济于事,男人在半个时辰后还是咽了气,合上混沌的双眼,表情看起来痛苦,可又充满解脱后的轻松。
死亡只在一瞬间,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不必受这病痛的折磨,对男人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人已经没了,尸体一点点变得僵硬,冷冰冰,羽浮还不愿住手,动作麻木地擦他身上不会再流血的伤口,蹭下来好几层皮,手上全是血和脓水。
“够了。”银月心疼极了,看不下去他无异于自虐的行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进了怀里,鲜红的血弄脏了他素净的衣裳,留下一个个脏兮兮的手印。
羽浮下意识地挣扎,又往地上跪,口中喃喃道,“我可以救他,我可以救他的……”
“唔!”
银月用嘴堵住他的唇,吃下他的呜咽,把他的脑袋按在胸前,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开口的声音哑哑的,满是心疼,“好了,宝贝,你已经尽力了,死亡对他来说也许是种解脱,他会感谢你的。”
羽浮愣了下,眼眶一下便红了,趴在他怀里不动了。
半晌后,胸前传来冰冷的濡湿。
他咬着唇,趴在银月胸前泣不成声,藏在喉咙之间的闷闷的呜咽,哭声委屈至极,听得人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在面前死去,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把他逼疯了。
第41章
男人死了,尸体腐烂,不好处理,若是留下,亦或是活埋,皆有很大的危险。
这怪病传染性强,容易扩散,不分老人孩子,一沾上便会丢了半条命,比起历史上最严重的瘟疫也是有过之而不无不及所以才会人人自危。
这么大的动静,若说没有惊动京城的皇帝,是不可能的。
朝廷上下的官员对此事争论不休,有要管的,有不管的。
一群尸位素餐的老东西,为了自保,只让皇帝拨银子,不许难民入京,亦不许离开那一亩三分地,让待在家不许出门,以免造成怪病的二次扩散。
皇帝是个赶鸭子上架的废物,先帝的儿子们都死光了,只有他还活着,顺理成章登基,做了个无权无势的君主。
他生性怯懦,只喜欢养鸟,斗蛐蛐,也是个没脑子的,不思进取,哪怕做个皇帝,除了那点皇室的血脉,连晚上临幸哪个妃子都不是她说了算。
朝臣能让他拨放赈灾银,他便打开国库,开仓放粮。
这羽浮他们在的这山头,地处偏僻,天高皇帝远的,赈灾的银子层层拨下来,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到父母官手里的寥寥无几,又被他揣进荷包。
为了应付巡察,做个面子,象征性地搭几个粥棚,用的也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粮食,村民们吃不吃的到是一回事,吃了生不生病又是另一回事。
羽浮趴在银月怀里,冷静了半天,终于接受男人死了这个残忍的事实,抹了抹脸,打起精神处理后面的事。
书童拿了块干净的帕子递给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那药还煎吗?”
之前让他给那个男人煎的药,可如今人已经没了……
羽浮愣了下,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一阵风吹过,冷得浑身发抖,声音也有些不稳,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接着煎吧,给情况严重的村民们用,别浪费了药材,我们的药材不多了。”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再开一副方子,你往里面多加几味药材,试试效果,他们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先前的方子可能不大顶用了。”
“嗯。”书童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收起吊儿郎当的作风。
公子沉着脸的样子他还是很畏惧的。
银月看他这样子不放心,一直皱着眉头,在他转身的时候,轻轻拉住他的手腕,柔声问道,“还好吗?”
羽浮冲他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红着眼圈说道,“师兄,我没事,我一定会找出治好他们怪病的法子的。”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等着他救呢。
男人的事也许是这个怪病给他发出的一个警告,不可以拖下去了,否则所有人都陷入生命的危险之中。
银月沉默,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不要逞强,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羽浮勉强笑了笑,便走开了,
病死的尸体留不得,他和村民之中年轻些的几个,合力点了一把火,把男人的尸体烧干净,连带着他用过的所有衣裳和布料,一片都不能留,烧得渣都不剩,抹去他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他又让书童烧了热水,放了解百毒的草药,碰过尸体的人,每个人都细细洗上一遍。
好不容易歇口气,书童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如牛,看着一边忙碌的羽浮,灌了杯水,问道,“公子,那个沈公子呢?怎么没见他,他不是和你一起去采药的吗?”
羽浮动作一顿。
“沈灵?”
他忙得把这人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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