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反倒是第一时间察觉到陈烨那里的异样。
    “陈烨？不舒服了，你……快坐下，我去叫医生。”
    陆泽手抓着地面，一点点爬起来，结果浑身被揍得太狠了，爬起来一点又跌倒下去，但陆泽不放弃，还是继续爬，不能起来，那就爬到门口去喊人好了。
    这样一个人，这个时候如同一条狗一样，四肢在地上爬行着，陈烨愤怒对方的欺骗，可是陆泽原本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变成现在这个卑微的样子，陈烨又觉得异常刺目。
    “我没事，陆泽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什么？”
    陆泽停下来，转过头，陈烨视线俯瞰着他，陆泽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趴在地上，他像什么？
    “一条狗吗？”陆泽自己就回答了。
    陈烨眉头深深蹙紧，从陆泽自己嘴里出来的话，好像狠狠刺了陈烨那么一下。
    也是这个时候，陈烨仿佛完全清醒过来。
    陆泽醒了，不论他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醒来，欺骗他也好，别的也好，他确实救过他。
    如果不是陆泽，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该是他自己。
    陆泽救过自己一命，好像自己还没有和陆泽说过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陈烨为救命之恩道谢。
    陈烨态度忽然一个大转变，刚刚还冷漠嘲讽，现在向陆泽道谢。
    陆泽怔然了好一会，在陈烨凝注他的视线下，陆泽浅浅笑：“不用道谢，再来多少次，我都会那样做。”
    会救陈烨和他们的孩子。
    陈烨落在身侧的手指握紧又张开，刚刚揍过陆泽，指骨传来一种钝痛，他用力殴打陆泽，丝毫没有留手。
    陆泽明明还是病人，结果自己却去打一个病人。
    陈烨忽然想要离开，离开这个房间，不想再和陆泽待在一个空间里。
    转过身陈烨快步往门外走。
    “陈烨，你想怎么做都好，我不会阻止。”
    陈烨手指颤了一瞬，他知道陆泽的意思，想要打掉孩子都随便，陆泽已经不会再阻止他了。
    “好。”陈烨回复了一个字，快速离开。
    病房里陆泽看着打开的房门许久，久到冷风灌进来，陆泽打了个寒颤。
    他身体颤抖着顺着床沿坐到了地上，握紧拳头，忽然往地上就是一砸，指骨砸得钝痛，但是陆泽却扬起头笑了，笑得肩膀不停颤抖，笑得眼泪从眼角不停地流。
    陆泽醒来的事，第二天陆家的人都知道了，别的人也陆陆续续知道。
    陆泽也在醒来的第一时间让家里人不要去陈烨面前，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
    陆泽随后就离开了医院，陈烨从医生那里得知到这个事。
    陈烨什么都没有多说，医生向陈烨道歉，陈烨表示没关系，他并不生气。
    手术安排上，和上次不同，这次陈烨是自己一个人到医院的，没有另外一个人陪同。
    陈烨也下意识以为，对方起码会在暗处看着，可是那种注视感一点都没有了。
    陆泽真的不在乎这个孩子了。
    陈烨笑笑，应该不是不在乎，而是知道自己得不到，所以索性全部放手好了。
    陈烨换上了手术服，陈烨身体和普通女性不同，需要做的手术步骤也不同，躺在手术台上，第一次以这种原因躺上来，陈烨说不出那个时候心情是什么样的，开心吗？
    马上就要拿掉肚子里的孩子，他的人生，错误了一点的轨迹，至此以后会完全恢复到正确的位置上。
    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就当成是做的一个奇怪的梦好了。
    梦醒后，他正常的生活会继续下去。
    陈烨觉得自己应该开心的，然而他却完全感觉不到高兴的情绪。
    反而一种难受委屈感涌了上来，心脏里开始堵着有东西，好像很快就会失去什么。
    失去什么？
    失去他的孩子。
    陈烨就没有想过，这一生自己会有孩子，他没有那种繁殖慾望，觉得自己优良的基因该继承下去。
    但是这里，他有机会得到一个孩子，可以看着对方出生成长，他有机会可以陪伴它的。
    这个机会要被自己被毁掉了。
    这以后，自己将不会有孩子。
    一条小生命，会被他摧毁。
    宝宝如果有意识的话，它此时会是什么心情？
    陈烨想肯定会怨恨他的吧？
    手术开始，麻醉药输入陈烨的身体，他感受到冰冷的液体，好像扩散到自己的全身。
    他的孩子，马上要没有了。
    孩子会死去，会被他给杀死。
    陈烨闭上眼，很快就结束，这只是个小手术，他清楚一会就结束。
    然而每一秒钟，好像呼吸一下，时间都是漫长的。
    还没开始吗？
    ……
    还没结束吗？
    陈烨腹部敞开，露出圆滚滚的肚子，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肚子已经被剖开了，视线模糊中，像是孩子被拿了出来，鲜血淋淋的。
    滴答滴答，血液滴淌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宝宝浑身鲜血，小手小脚全部都是鲜血，宝宝被他给杀死了。
    陈烨无声流了一滴眼泪，医生看到了，他不参与手术，只是在一旁看着，发现陈烨闭着眼，却在流泪，医生只是在心底叹息了一声，没有出声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