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才刚动,手指便碰到人的头发,宇文鉞低头看去,只见沈嬛上半身趴在龙床上,两只手交叠垫在脸下,头侧向他这边。
鼻尖和贴着手臂的脸都冒着细细的汗,偶尔从窗外吹进来一阵风,才会弯弯嘴角,舒服地轻轻哼出两声。
宇文鉞知道他容颜之盛,见他第一面的时候也说过美而近妖。
但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熟睡的沈嬛,两人见面都是匆忙充满qy的,完事后自有敬事房的人安排。
忽然,一阵大风刮进来,床帐被风拂起,窣窣地擦着沈嬛的脸。
沈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去抓明黄的纱,目光不期而遇地和拥着被子靠在床头的宇文鉞对上。
他连忙爬起来:“皇上您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没叫醒臣妾。”
看宇文鉞神色,醒来应该有段时间了,难道他就这么看着自己?
沈嬛拿不准这位到底在想什么,悄悄摸了摸唇角,还好,没摸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要是有,那可丑了。
爱漂亮的沈嬛松了口气。
他问宇文鉞:“皇上要不要用点东西,安宁公公刚刚送来的,煮得软烂的粥。”
“嗯。”已经许多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还又呕吐又坏腹的宇文鉞一听到吃的,嘴里肚里就散发出渴望的信号。
于是沈嬛起身,把放在桌子上的粥拿过来。
端到龙床前的时候,手顿了顿,试探地问了问:“皇上,臣妾喂您?”
宇文鉞看着他,点了下头:“嗯。”
得了他的令,沈嬛才坐在床沿,舀着粥喂他。
宫里多的是好东西,这碗粥却是苏老大夫特意交代的只放一点淡盐淡油的白粥,粥熬得软糯,米香味儿十足。
一个喂,一个吃,刚从外面进来的安宁看到这样和谐的一幕,深深觉得自己那日把曌答应带来养心殿真是对极了。
他双眼含着泪,声音哽咽,跪在地上给宇文鉞行礼:“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起来。”
“谢皇上。”安宁撑着膝盖起来,不停地吸鼻子。
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幸得老天爷保佑,皇上没事了。
看着他哭哭啼啼又不敢用衣袖擦眼泪,只在那儿吸鼻子的样子,宇文鉞没说他,只问:“最近宫里宫外怎么样?”
安宁看了看沈嬛。
宇文鉞道:“没有机密事,不用避讳。”
安宁现在对沈嬛的观感可好了,一听他这么说,便道:“自从时疫在宫里扩散,奴才听从您的吩咐,让手底下的内监和御前侍卫每日查看三次,查出的染上时疫的人都送到了梅山。”
“您染上时疫后,奴才又谨遵您的口谕,收拢御前侍卫守着养心殿,染上时疫的人也送到辛者库,到现在为止,宫里染上时疫的人已经占了六成。”
“宁寿宫呢。”宇文鉞吃了一勺送到嘴边的粥,问道。
安宁回道:“自奴才带人把郡王爷带去梅山后,太后娘娘一直想要出宫,被奴才的人拦了回去。”
太后娘娘对郡王爷宇文燿时的疼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那就是她的心尖肉手中宝,现在那心尖肉手中宝被安宁强行送去梅山,可以想见太后现在对安宁的恨意有多深。
安宁知道,若是某一日皇帝大行,而太后还在,自己的下场可以想见有多么惨烈。
不过早在懿仁皇太后把他赐给皇上那日,他就是皇上的奴才了。
为皇上活,为皇上死。
“宫外边,因为内阁六部的大臣都被您召集到宫中,虽然对宫里情况有猜测,但都没有大的异动。”毕竟皇上才登基没几年,流的血都还有点温度,没人敢用自己的脖子来试他手里的刀快不快。
禀告完这段时间的事,安宁一扫前几天死气沉沉的样子,精神抖擞得让人怀疑吃了什么强筋健骨的药。
但是宇文鉞却道:“这些日子让你信得过到人来朕跟前伺候,你休息几日。”
安宁眼睛睁大:“皇上,奴才没事,奴才身体康健着呢!”
宇文鉞望着他凹陷的眼眶和血丝密布的眼睛,以及竟然有了些灰白的眉毛,“去休息三五日再回来。”
“……”安宁还想说话,可他知道宇文鉞的意思,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道,“说,奴才谢皇上隆恩。”
现在宇文鉞也醒过来,有他在,许多事情都能扼杀于无形。
安宁踩着步子从东稍间出来,到养心殿的配殿。
他这个御前总管自然不会像其他没有品级的小太监一样,跟一堆人挤在一块儿,自从宇文鉞搬到养心殿,他就住到了配殿。
虽然不宽敞,但对于一个奴才来说,已是天大的荣耀了。
这些日子跟在他身边办事的小禄子看到他回来,连忙跑到身边。
安宁赶紧伸手:“来扶着咱家一点。”
“哎,干爹您好好坐着,我给你换药。”小禄子知道他现在不舒服得厉害,把他扶到炕上坐着,先打一盆没那么烫的热水,再拿来干净的帕子递给他。
小禄子脱了他的鞋,瞬间,一整只血肉模糊的裹着袜子的脚从鞋子里滑出来,血腥味交织着汗味,着实不好闻。
小禄子对她道:“干爹你忍着点。”
“行了,你小子怎么那么啰嗦,来吧。”说着,把干净的帕子咬到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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