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一听,脑门就一排黑线。
听听,这就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旁人求都求不来到福分,曌答应还想拒了!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安宁思索片刻,正要跟敬事房的人说要不把人带到围房来梳洗,一直在正殿里批折子的宇文鉞不知何时站起身,走了出来。
安宁自然不会瞒着宇文鉞任何事,上前两步将这事儿说了。
起来活动活动手脚的宇文鉞目光沉了沉:“不用抬进来,就叫他和平日里一样,来养心殿伺候朕笔墨。”
除开那次在养心殿门口看过他穿着那件鹅黄的氅衣,后边都是抬进来的,宇文鉞突然想看看他今日是什么样子。
安宁愣了下,得了令,马上去跟敬事房的人说。
敬事房的人对这位能让皇上连着翻几天牌子的曌答应恭敬得很,得了消息马上跑过去。
还以为今天晚上侍寝就这么算了的沈嬛望着跑得脸红红的太监:“你说,皇上要本小主就这样去,不抬进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既然皇上都这样说, 他这个小小的答应自然遵从,沈嬛换了身衣服和鞋子,跟在敬事房的人身后往养心殿走去。
之前几回, 都是裹在被子里抬进去的, 如今走着去,倒是别有一番感觉。
脚底下花盆底嗑嗑地轻响,迈过养心殿大门,绕过影壁, 直直走进前面的正殿, 沈嬛给坐在宝座上的宇文鉞行了个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活动活动手脚,又坐下继续批折子的宇文鉞听到声音,从案上抬起眼睛。
一看,心里有块地方就有了骚动。
天气渐热, 沈嬛穿了件粉米色杭罗的氅衣,氅衣两边开叉处绣着如意云头, 里面却配了件景泰蓝的衬衣,两样颜色都艳丽, 亮眼又好看。
宇文鉞往后靠了靠, 眼睛微微阖着,对他招手。
沈嬛步子顿了下, 走到宝座一米远的地方。
桌上堆的都是各处送上来的折子,他可不能看, 看了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事。
宇文鉞看着两人中间的距离, 望着他:“敬事房的人是怎么跟你说的。”
沈嬛看了他一眼, 垂下头去:“说皇上要臣妾来伺候笔墨。”
“那你现在给朕伺候笔墨。”
“……”
懂了。
沈嬛往前又走了两步, 褪下手腕上的粉翡翠的镯子, 在砚台上加了一匙清水, 拿着墨条细细地研磨。
刚一上手,他就知道这是顶好的油烟墨,色泽漆黑发亮,光泽感喜人。
各地方的墨有各地方的特点,南方的和北方的,江南的和闽中的,因用料的细微差别以及制作过程中的温度雨水,做出来的墨都不一样。
父亲沈与深是青山书院的院长,文人之间最爱赠送的东西除了书画,就是书房里的东西。
所以沈嬛摸的墨条比吃的饭还多,边研磨边想,这条墨里用的桐油定是每年第一批桐梓油,加了珍珠粉,玉屑,以及冰片,龙涎香,经手艺精湛的制墨大师精心制作,才得这样的好墨。
他父亲经常把那一条条墨拿出来,给他看看,闻闻,摸摸,对他说一些让当时的他似懂非懂的话。
而他的母亲,则笑着看着他们,手里做着针线活。
母亲对父亲的爱很满很满,满到父亲一去世,母亲也跟着去了。
摸着这样好的墨,沈嬛不小心沉了进去,玉白的手捏着墨条。
宇文鉞望着他,想起之前的事。
第一次见沈嬛,是在凌云山普陀寺后山的亭子里,他和皇兄面对面坐着,沈嬛带着婆子丫鬟在下边的潭水里嬉闹。
他一眼就看出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十几二十岁的“女子”,但举止天真,笑容灿烂,就像天上的太阳,潭里的清水。
第二次,则在凌云山半山腰,沈嬛被两个宵小之徒掳走,扛在肩上往密林里去,他和大内侍卫救下他,把他安置在盛京城里的院子里。
第三次,是在陈府。
沈嬛就像一只毒虫,咬了他一口就在他手上留下印记,天晴下雨都隐隐作痒,没一刻歇停。
屋外的雨愈发大了,打在琉璃瓦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像天地在共奏一曲。
宇文鉞收回目光,继续在一本本折子上留下自己的朱批,桌案上的批完了,安宁又搬新的来,新的批完了,又有心新的。
沈嬛一开始还不觉得,慢慢地手就酸得受不了,对这个坐在这儿就没歇过的人不由得升起一丝佩服。
其实宇文鉞这个皇上的日子在沈嬛眼里实在是无趣得很,每天早早起来上朝,下了朝还要召集大臣到南书房或者养心殿商议事情,然后坐在这儿批折子,大多时候都要批到半夜。
亏得他才二十来岁,要是三十四十还这样熬,迟早变成短命的相。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沈嬛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思绪继续磨墨。
突然,屋外一声恶吼吼的炸雷,一个浑身都湿透的内监小跑进来,扑通跪在地上:“皇上,黄河决堤了!”
他这句话比那那声惊雷还可怕,从来没在沈嬛面前露出其他神情的宇文鉞眉头狠狠一拧:“严复呢,张庭呢,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内监道:“严大人和张大人这些日子都在堤上,正组织百姓撤离,可水实在太大,波及面太广,严大人和张大人也撑不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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