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一口一个皇上,宇文鉞无甚反应,提着气死风灯便出去了。
沈嬛浑身的骨头像被抽出,要不是有架子撑着,差点跌在地上。
后背上的冷汗也把衣服打湿,幸好两人没脱衣服,没被发现。
等在门口的安宁见到宇文鉞出来,脚下差点打滑,接过他手里的气死风灯,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走到慈宁宫外的时候,宇文鉞那张清心寡欲的脸上和往常一样,对安宁道:“明日你去趟内务府,找些东西过来,”末了,他加了一句,“要好一些的。”
安宁下巴又掉了。
天爷爷啊,给皇上办差事这么多年,他终于领了一回这样的差事。
听听,去内务府找些东西,还要好一些的。
这好一些的标准是什么?
稍微好一些的,是好一些。
再好一些的,也是好一些。
安宁第一次迷糊,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这……要多好……”
这是今晚第二次,宇文鉞觉得这奴才蠢笨。
他想也不想地道:“朕用惯的。”
让整个后宫都要巴结的安宁大总管脚下一崴,默默在心里念叨几遍道绰。
“阿嚏!”沈嬛不知道有人在背后念他,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还以为自己要着凉了,赶紧把衣服披上。
已经进来的晴子看着乱七八糟的床铺和地上的枕头,神色有些不自在地去捡。
沈嬛赶紧自己把枕头捡起来,对她道:“你去把我们刚刚用的铺盖拿过来,这些明天再烧热水洗一下。”
男人那东西的味儿很明显,虽然不难闻,但对晴子这样的女儿家还是不好。
晴子得了令,马上去把他们之前铺的,放在柜子上的铺盖拿来,边跟沈嬛铺,她边道:“奴婢没想到,道绰竟然这么厉害,对着……皇上也脸不红心不跳,不像奴婢,脚都软了。”
沈嬛手一顿,伸过去拉住她。
瞬间,晴子就察觉到他满手掌的汗,抬眼望向沈嬛。
沈嬛笑着,一点也不隐瞒地道:“我也怕他。”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更何况他这样猜疑心重的性子。”
“但是由不得我怕,”沈嬛神色坚定,“我要是怕他,那我可能永远都只能呆在这大佛堂,我不想。”
从前他什么也不争,守着明辉堂过自己安逸的小日子,那时的他觉得,有好看的衣服,有喜欢的首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有奶娘和晴子陪着,其他的东西他都不要,也觉得没有必要要。
却不知道那样的日子只是别人给他维持着的表面的繁花锦簇,平静无波,实则下面布满一个个漩涡,只要他稍稍一动,就鲜血直流。
奶娘用自己的命,告诉了他这样是不对的。
也不是不对。
而是他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就要有足够的倚仗。
所以,他不会再坐以待毙。
铺好铺盖,又漱了一次口,沈嬛拉着晴子睡下。
第二天,两人正在院子里打水,准备洗昨天晚上弄脏的铺盖,小禄子带着十几个小太监进来,一看到他竟然在吊水,赶紧弓着腰小跑过来:“哎呦,道绰师傅你哪能干这些粗活,你们两个,赶紧过来把这些活计接过去,还有这铺盖,送去辛者库,洗了熨好再送来。”
他弓着腰,对沈嬛道:“道绰师傅给皇上办事,虽然住在大佛堂,但也不能太寒酸,所以特地命奴才从内务府挑了些东西,把里面的旧物都换下来。”
“道绰师傅您先看看,可有什么不喜欢的,您说出来奴才马上去内务府换去。”
沈嬛随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十几个小太监手里抬得满满当当,有小叶紫檀的炕柜、矮几,黄花梨的梳妆台,桌椅板凳。
还有一扇四面的缂丝仕女图屏风,一扇小的能摆炕桌上的双面绣雨打芭蕉燕子衔泥的屏风。
另还有一些小摆件,铺盖枕头。
纵是看了许多好东西的沈嬛也被这些东西惊了下,不说别的,就那小叶紫檀的炕柜矮几,近些年小叶紫檀越来越少,流通到市面上的别说做成炕柜矮几,小小一块就要天价。
另外的缂丝侍女图屏风也是价值千金的好物,常言道,一寸缂丝一寸金,可见它的价值。
但这些东西里,最名贵的,是那串沉香木的佛珠。
这些东西,都让沈嬛疑惑,宇文鉞是怎的了。
但谢还是要谢的,他对小禄子道:“劳驾公公跑这一趟,慧依。”
晴子马上意会,送上一个装着银子的荷包。
上次收了,这次小禄子却躲都躲不及,“奴才给道绰师傅办事是天经地义的,万万不能收这东西,道绰师傅若是心疼奴才,就让奴才给您把这事办好吧。”
“瞧着还有什么遗漏的,奴才去取来。”
见他态度坚决,沈嬛也不说了,退到一边让他们布置。
没一会儿,那些在大佛堂这儿摆了几十年的老物件都抬了出来,换上抬来的这些东西,一新一旧,一暗沉一鲜亮,就像这人,说变也就变了。
太监们手脚麻利,很快收拾好。
小禄子垂着手,把手腕放到沈嬛最舒服的姿势:“道绰师傅随奴才进去瞧瞧,可还满意。”
沈嬛愣了下,将手搭到他袖子盖着的手腕上,随着他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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