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真下狠手,稍微破点皮出点血就行,到时候别人问起来,就说是晏姝害的,等晏姝被唾沫星子淹得受不了了,自然会跟怀誉分开。
这么想着,这父子俩便着手安排了起来,让何桂凤去传了假消息。
杨怀誉看着那手握镰刀的老人家,忽然觉得很陌生,很寒心。
怪不得古话说什么锅配什么盖,他娘敢这样欺负两个嫂子,敢在外面惹是生非,全都是他爹惯的。而他爹,跟他娘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杨怀誉心里冷笑声声,面子上却显得非常惊慌失措,还挤了两滴眼泪出来,非常心疼地往往杨正德身边走了过去。
迈进门槛的时候他就想好了,等会要怎么先声夺人,要怎么刺自己,既不会伤到要害,又会出很多的血,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爹娘和大哥是怎么逼他的。
他轻轻握住了杨正德手里的镰刀:“爹,你别这样,我再怎么混账也不敢拿你的生命开玩笑啊。我听你的就是了,你快把镰刀给我。”
杨正德见杨怀誉这么好骗,好歹是松了口气,他把镰刀交给了杨怀誉:“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就是懂事。怀旭啊,你看到了?这下不用担心家里的地便宜了外人了。”
杨怀旭却不信他这个弟弟,在他心里,他这个弟弟已经被他打上了奸诈狡猾的标签了,毕竟谁也没想到杨怀誉居然偷偷调查家里的田亩等级,这才会把他和杨怀瑾打了个措手不及。
现在见杨怀誉居然这么好说话,他心里便存了几分疑虑:“不行,我不信你,你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们,你跟晏姝划清界限,再也不来往了!”
杨怀誉委屈地看着杨怀旭:“非要这样吗?”
“一定要!不然我怎么相信你?”杨怀旭说着,便要杨怀誉去找晏姝把话说清楚。
杨怀誉死活不同意,最后是被杨怀旭硬搡出去的。
兄弟俩拉拉扯扯的,连镰刀都忘了扔下去了,杨怀旭就这么把杨怀誉连人带镰刀一起赶到了村口小礼堂那里。
一看,晏姝果然在,正细心地辅导唐大姐认字。
都已经讲到金字旁了,进度真是够快的。
不过杨怀旭可没有心情欣赏这种一心惦记别人家田亩的坏女人,他把杨怀誉往那里一推:“小董啊,去把村支部的大喇叭拿过来,我家怀誉有话对晏姝说。”
正在授课的晏姝,闻言丢下了手里的笔,起身走了过来:“怎么了杨队长?”
杨怀旭冷笑不语,他可是领教过这个女人的厉害的。
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那一套玩得很溜。
他不想再中她的圈套,干脆一句话也不说,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他这么拿乔作张,弄得晏姝一头雾水,只能去看杨怀誉:“怎么了怀誉?你跟杨队长吵架了?”
毕竟,这兄弟俩拉拉扯扯的架势,看着真像是在打架。
杨怀誉冲她递了个眼神——我在演戏,你别信。
晏姝收到提示,点点头——那你开始吧。
杨怀誉这才委屈巴巴地开口:“姐……我可能……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杨怀誉说着低下了头,盯着晏姝脚上的布鞋,心里算着等会下手的时候,要怎么才能在不伤害晏姝的情况下把她推开。
晏姝个头小,脚也不大,很好推的,身后就是扫盲班的学员,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当她的人肉沙包,垫着她不至于摔伤。
打定主意,杨怀誉往右边偏了偏,免得晏姝被推到地上。
他这么动来动去的,叫杨怀旭非常不满,呵斥了一声别动,他才消停了。
晏姝见杨怀旭像呵斥阶级敌人一样呵斥自己的弟弟,非常的生气,不过杨怀誉正用眼神示意她别吭声,她只好隐忍不发。
片刻后,小董拿着大喇叭来了,还特地问了下给谁用。
杨怀旭直接接了过来,音量调到最大,怼在自己嘴边喂喂喂了几声。
离得近的扫盲班的学员们,全都被那刺耳的声音吵得丢下了手里的笔,齐刷刷扭头看着他。
杨怀旭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今天农历六月二十四,是个大好的日子。我是二队队长杨怀旭,特地请大家为我弟弟杨怀誉做个见证。下面,我把喇叭给他,让他来说——”
说着他把喇叭怼到了杨怀誉嘴边,杨怀誉一手别在身后,手里还握着镰刀,一手握着喇叭,清了清嗓子。
这一刻,他又往左边调了调,好了,这下稳了。
他笑着看向晏姝:“大家好,我是杨怀誉。想必今天早上村口礼堂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是的,我娘造谣,说我被晏姝姐姐糟蹋了。她这人你们都知道的,一直尖酸刻薄,喜欢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不信你们看看我两个嫂子过的什么日子就知道了。”
“好在晏姝姐姐不嫌弃我有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娘,愿意跟我组成一个小家,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
杨怀誉说的话让杨怀旭非常不满,哪有做儿子的当众诋毁自己亲娘的?
他很生气,当即催促道:“杨怀誉,说正事!”
杨怀誉神色平静,不疾不徐,道:“好,说正事。大家听到了,刚刚那个是我大哥的声音。他这个人是不是挺勤快挺实在的?不不不,他侵占了三个光棍的地,全都贪到他自己名下了,还从生产队的账目上划掉了了,不信大家可以去查账。现在,他串通我爹以死相逼,要我把家里的地全部让给他,不然就不让我和晏姝结婚。今天,我杨怀誉就请大家为我做个见证,我杨怀誉宁可死给他们看,也绝不屈服!”
杨怀誉很聪明,他先抛出了杨怀旭做的缺德事,让小礼堂这里的人对杨怀旭指指点点,分散杨怀旭的注意力。
等杨怀旭忙着解释的时候,杨怀誉已经把别在身后的镰刀拿到面前了。
左手拿着的大喇叭被他抛给了晏姝,趁着晏姝抬手接喇叭的时候,右手倒握镰刀,一刀扎在了自己小腹上,而同一时间,察觉到他意图的晏姝已经扔了喇叭扑了上来,正好叫他一个侧身推开,踉跄着倒在了身后学员的后背上。
下一秒,杨怀誉倒在地上,鲜血从镰刀口汩汩外溢,他则含笑看着刚刚站起来的晏姝,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分毫不差,就连伤口都是把握好了的浅浅的一厘米左右。
*
晏姝哭死了。
在公社卫生所,哭得昏天黑地。
她不知道杨怀誉居然憋了这么一个大招。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是的,他成功地让所有人都在骂他娘和他大哥,他成功地为他和晏姝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和眼泪。
他成功地让杨正德捶胸顿足地喊后悔,他成功地让他大哥丢了生产队队长的帽子。
他成功了,几乎每一方都被他算进去了。
现在,晏姝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他,只觉得自己好没用。
居然没有注意到他别在身后的手,居然没有来得及拦住他这么一刀捅向了自己。
实在是太疯狂了!
她看着刚刚苏醒的杨怀誉,气得不轻:“你就不怕再也睁不开眼吗?”
“怎么会呢?我又不傻!”毕竟就一厘米而已,他挑了个血多的地方,吓唬吓唬人嘛。
晏姝却不肯放过他,她握住了他的手:“不行,你得答应我,以后不准这样了!你吓死我了!杨怀誉,要不是你现在受了伤,我真的会把你暴揍一顿的!”
“你舍得吗?”杨怀誉疲惫地笑笑,其实不止一厘米,他扎进去的时候太激动了,可能稍微深了点。
这会伤口还有点疼。
不过他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
他不想再看到晏姝的尸体了,也不想再抱着她的墓碑一个人默默落泪了。
他受够了。
他有点渴,稍微坐起来一点。
晏姝当然不舍得,她赶忙起来扶着杨怀誉:“你是不是想喝水,等一下,我看看时间。”
“不行,还得再坚持半个小时才能喝水。”毕竟也算个小手术了,其实伤口不是很大很深,主要是那镰刀太脏了,医生为了清洗伤口,不得不打了麻醉,缝合的时候还说呢,要去省城打一针破伤风,不然容易出事。
杨怀誉有些失望:“那么久啊。”
晏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叫你不跟我说一声就乱来的?下次再自作主张,小心我——”
“好姐姐,没有下次了。这次是我哥和我爹算计我,我不得不临场发挥。”杨怀誉挣扎着想起来,他这样靠着有点疼,不如下地走走。
晏姝扶着他:“慢点,医生叫去省城打疫苗,我跟我爹说了,明天就陪你去,这个耽误不得。钱我家出,毕竟你是为了我——”
“啊——”杨怀誉忽然痛苦地叫了一声,弯下腰,捂着肚子,好像很煎熬的样子。
其实他哪儿都不疼,就是不想听晏姝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等晏姝被他骗着急乎乎地问他怎么了,还弯下腰歪着脑袋试图从低处抬头看看他时,他忽然就这么没有预兆地亲了上去。
没敢亲嘴,而是亲在了晏姝的额头上:“姐,我有钱,不要你掏。”
“可是——”
“不要可是,可是什么?我的就是你的,除非你不愿意对我负责了!”杨怀誉一边气鼓鼓地说着些耍脾气的话,一边臊得满脸通红。
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像话。
却还是深陷其中,心里甜滋滋的。
晏姝无语。
只好投降:“好好好,听你的。早知道不让我爹借钱了。”
晏姝嘀咕了一句,倒是巧了,今天王谷丰巴巴地送了三百块,晏姝手头实在是缺钱,又实在是想带杨怀誉去打破伤风。
那疫苗小地方没有,得去江对面的省城。
也不知道多少钱一针,带多少钱合适。
她就干脆把那三百块都拿过来了,还写了张欠条,叫她爹带回去给王谷丰。
她都可以想象得到王谷丰崩溃的表情了。
不过这种事没办法的,强求不来。
在她没得选的时候,也许会考虑一下王谷丰,现在她有得选,当然是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了。
她把借钱的事说了,杨怀誉果然很吃味,叫她赶紧还了。
半个小时的禁止进食饮水时间很快过去,晏姝端着一碗水,递给了杨怀誉。
杨怀誉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姐,我疼。”
“好,我喂你。”晏姝还不知道他是装的,还特地吹了又吹。
杨怀誉低头,凑到碗边,一口气全喝了,喝完等晏姝把碗放茶水间去了,他却又开始哼哼了:“姐,我饿,但是我好疼,不想下去。”
晏姝又跑进跑出地给他去公社食堂打饭,还是借的沈玉璃的饭票。
沈玉璃听说了杨怀誉的事情,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心,提醒了晏姝一句:“小杨同志这事闹得很大,影响很坏,楚部长有点犹豫了,可能会撤了小杨武装部的差事。”
“怎么会这样?小杨那都是被逼的啊。”晏姝懵了,真的是成也萧何败萧何了,这武装部的差事是帮她的时候误打误撞得来的,却又在替她挡住那些算计和诋毁的时候,一不小心弄丢了。
后爸[七零]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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