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格蕾塔批准了他的申请,让他去找救援小队的新队长报道。
在会议室他果然遇见了那天开会坐他旁边的组员,一位说自己很爱女儿的父亲。
接下来一周的生活,被会议和集训填满,这回他不能再偷懒打瞌睡,要辅助制定详细的计划和流程,统计本次行动所需的物资、弹药、血清抗体;并参加模拟沙漠生态环境的体能训练,恶补欠缺的生存常识。
他干脆住进外勤组的办公室,以便分担琐碎的文书工作,让其余有家室的人匀出更多时间和亲友相处。
纵使答应得义不容辞,但到了离别时刻,那些人仍是抱着妻儿哭得泣不成声。
杜彧在最后一晚回了家,今早他离家前已经和杜玟告别过,所以临行前杜玟没有来送他;她固执地认为说再见意味着再也不见,那不如免去这一面。
省去了和亲人朋友依依话别的环节,杜彧猜想自己绝对是第一个上车的人,不料车内早已坐好了两个比他还洒脱的独行侠。
他简单地打过招呼,随便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阖眼闭目养神。
野外露宿可没多少时间睡觉,抓紧一切机会休息才能存蓄体力。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夹带着雨雾的冷风吹醒,浑身凉透。
三辆沼气供能的户外装甲车载着十二名队员和充足的物资驶出了峡谷。车队正在翻越5000米海拔的高山,四面寸草不生的山巅覆盖着斑点状的白雪,如同一头头伏卧安眠的梅花鹿。
——又像淋了糖霜的巧克力蛋糕。
杜彧关上窗,将高原地带的刺骨寒风隔离在防弹玻璃外,待脸颊手脚逐渐回暖,他剥了一块黑巧克力放进嘴里,浓郁的苦涩和甜腻在舌尖化开。
这趟旅程的起始和以往相似,他本以为不会有任何不同。
***
距离高原数千公里外的沙漠,风平浪静,炙热的太阳悬挂于晴空,烤烫了脚底的沙子。
一座起伏的沙丘上出现一粒蚂蚁大小的黑点,凑近看居然是一个小小的人影。
米茉莎匍匐在沙面,她举着一副望远镜眺望前方600米处的车队,被镜面放大的景象中,数十辆漆黑的追击车连成一条直线,在沙石奔涌的道路上绝尘而去,留下一股燃油供能排放出的尾气黑烟。
不足9岁的米茉莎利索地爬起身,望远镜挂在胸前,她抱着她的脏小熊,翻过土黄色沙丘,踩着柔软的沙砾下滑,落到一丛植物上,压碎了它干枯的枝叶。
她拍掉身上的灰,一深一浅地踩着沙坑急切地跑向湖岸边的小屋。
与真正的湖泊相比,这里只能算一处水洼,浑浊的地下水混着泥沙形成一泓深泉,水面倒映出头顶的蓝天。
岸边生长着稀稀落落的植物和绿草,还有一座枯木与防水布搭建的简陋小屋歪歪斜斜地倚靠着一棵歪脖子死树。
米茉沙喘着气掀开帘布,对小屋里的人尖叫道:“车队又经过了!”
透明塑料布遮盖的屋顶漏下一缕天光,洒在那人弯曲的背脊上,在堆积如山的破铜烂铁之中,对方发尾下那截雪白的后颈犹如发光的冰晶。
郁臻蹲得肩酸腰麻,他在对照说明书检修一台高端精密的机器,无暇分心。
“我说,车队又经过啦!”
小女孩的叫喊惊得他神经痛。
郁臻放开螺丝刀,捂着耳朵要命道:“知道了!我又不是聋子……”
“我们不出发吗?”米茉沙光着脚走到他身边,“今晚是混进车队的好机会!”
她戴着一顶漏出棉絮的破飞行员帽,护目镜卡在帽檐,上身套了件宽大的男士皮夹克,衬得两条细伶伶的腿营养不良。
“那样做很危险。”郁臻把说明书也扔一边,拿出一罐油膏擦手,“今晚我一个人去,你留在这里等我。”
“不!”米茉沙坚决道,“我能帮上你的忙,我个子小,溜进信号站不会被发现;要是你一个人去,谁来帮你望风?上次我们就成功了,这次也行!”
“不要把运气当实力,侥幸成功是偶然,不是每一次都会那么顺利。”郁臻将擦完手的毛巾丢进水桶,长叹气,双手合十恳求道,“妹妹,算我拜托你,留在这儿吧。”
“你就是看不起我!”米茉沙生气得乱蹦跺脚,“你嫌弃我是小孩!嫌弃我是女孩子!明明上次是我去信号站发送的求救坐标,你凭什么不相信我的能力!”
郁臻在有限的人生里何时接触过这年纪的小女孩,他完全不是对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要带我去!”
“不安全……”
“这世界上哪里还有安全可言!”
这倒是大实话,郁臻难以反驳。
他低头看米茉沙那张晒得红彤彤的小脸,她不是普通的小女孩,她确实是值得信任的。
“这样好了。”郁臻把手掌放到她的脑袋上,“我去侦查一下他们营地的状况,你先在这儿等我,如果可以行动,我回来接你。”
米茉沙踮着脚,身体晃来晃去,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
郁臻转过身鼓起腮帮子吐气,这段日子带小孩的经历令他彻底打消了当家长的念头。
生什么孩子,造孽。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想写快一点,但我太贪玩了,哎,要勤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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