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玟问:“还有人比你更合适吗?”
“……有吧。”
“撒谎,你犹豫了。”
“杜小姐,你就别逼我了。”郁臻低迷不振道,“你弟弟的梦和本人……都让我害怕。”
“阿彧的梦啊……他是喜欢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记在脑子里了,所以全变成可怕的梦,我理解。”杜玟扭头看他道,“可是阿彧本人性格很好,我从没见过他和除我以外的人发火,你为什么怕他呢?”
“他……”郁臻想了想,觉得难以启齿;并且在心底反驳:你是亲姐滤镜啊!杜彧性格哪里好?明明恶劣至极!
见他迟疑,杜玟摸摸他的头发,鼓励道:“来,大胆一点,告诉姐姐。”
郁臻嗅到她腕间的香水味,细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发梢。原来是这种感觉啊,好软,好温柔,好香。
“嗯?不愿意说,很隐私?”
郁臻点点头。
“非常过分的事吗?”
“对……”
柔软的手指离开他,他身旁的女人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正对他,双手交叠贴腹,弯腰向他深鞠了一躬。
“我代替我的弟弟杜彧,向你道歉。”
郁臻目瞪口呆,不至于吧。
“如果他醒了,我也会押着他来跟你道歉。”
“不不不!”郁臻站直将人扶起,“做梦而已……没这么夸张……”
他是超讨厌梦里的杜彧,可真实的杜彧他根本不认识,再说弟弟的错为什么要姐姐道歉啊!那个人醒了来找他鞠躬下跪他必定安然接受,但杜玟这一拜他实在受不起……
哇好讨厌,他完全不懂得处理这种情况。
他扶着杜玟的手肘,让她直起身。她抬头的同时反握住了他的手,颤声道:“那你……能帮我救救他吗?他哪怕早醒一天,都对我意义重大,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郁臻多希望那一刻有人魂穿他的身体,替他拒绝这份无理的请求,因为他自己实在开不了口。
苦肉计,是苦肉计吧!
他内心苦苦挣扎了五分钟,最终败在杜玟的眼泪之下。
到底是男人面对美色的劣根性还是他同情心泛滥的本性呢?郁臻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杜玟破涕为笑,展开双臂拥抱他,抽泣道:“谢谢,谢谢你。”
她抱得十分用力,纤细的手臂箍着他的肩颈,带给他一股轻柔又厚重的暖意;他想,也许他的存在不是无可取代的,只是她迫切需要一个人站在她身边。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并不坏。郁臻回抱她,心底对杜彧的嫉恨又增添几分;他要是有一天昏迷不醒了,可没人会这般心系于他。
杜彧何德何能,拥有那么爱他的家人。
郁臻的内心深处骤然升起某种诡异的好奇心,杜彧可以在梦里窥探他的过去,难道他就不能通过接近杜彧的家人达到同样的目的吗?
他思量一番,说道:“杜小姐,有部分细节,我得和你聊聊。”
***
杜玟以为他要谈的是报酬,但他提出了另类的要求,所以条约不变,不过内容得印成纸质合同。
待他们谈妥,杜玟的跟班们便集体出现了。
凌晨,他再次坐进杜玟的车,跟随她回到早晨起床的地方。
郁臻的要求是,他要知道杜玟所知的有关杜彧的一切,不是简单介绍,而是一切。
不管梦里梦外,最了解杜彧的人都是杜玟。
暖和的后座,杜玟脱去了外套,她小腿的擦伤经助理的手处理过,晾在裙子外面;姐弟俩的骨架相似,小腿尤其长。
车窗外阑珊的灯火飞快后退,光影交错映在她脸庞,美艳殊丽。
她垂首沉思往事,娓娓道来初次见到弟弟的场景。
是她十岁的冬天,圣诞节,下着雪。
妈妈离开家八个月,回来时秘书的怀里便多出一个婴儿,她踮着脚去望,婴儿的脸皱巴巴的,嘴里还在吐泡泡,很丑。
她以为那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争着说“让我抱抱”;也是在那晚,她听到父亲摔门离开了母亲的卧室,从此父母的婚姻关系名存实亡,半年后他们公开办理了离婚。
“我小时候很讨厌弟弟。”杜玟落寞地笑道,“讨厌到想把他丢掉,可是他粘我得紧,会走路开始就只要我抱了。但你知道,青少年对于幼儿通常是没多少耐心的,我不喜欢他打扰我学习,妨碍我练琴;而且我的朋友们都清楚我父母是因为他和他父亲而离婚的。”
“他三岁自己上楼来敲我的房门,我把他关在门外,让他下去找保姆,结果他下楼时踩空了楼梯,滚了下去。幸好伤势不重,母亲没有苛责我,但我至今仍然记得他滚下台阶被磕破头的凄惨哭声。”
郁臻:“……只是因为,他的出现破坏了你的家庭吗?”
“以及心理不平衡。”杜玟眯了眯眼睛,“我年幼时以身为普兰维林家族的孩子而感到骄傲,可是那份耀荣并未降临到我的头上。都是母亲的孩子,外祖父却始终偏爱弟弟,明明我们都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后来——”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
郁臻从她神情变化的细微末节中观察到,她想说的话也许不适合讲给外人听。
不出他所料,杜玟果真重起话头道:“十六岁是我最叛逆的阶段,那一年母亲被提拔为公司的执行总裁,常常一两个月不回家,偌大的房子,只有我和阿彧。保姆说他晚上见不到我就会哭,于是我经常出去玩把他带着,可是他那么小,还调皮,实在太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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