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因为谢兰恬穿着牛仔短裤,林冬笙看到她右脚踝上的红绳,上面还串有犬牙、桃核和铜钱。
林冬笙指了指红绳,说:“你戴了好多年。”
“从小戴到大,这个在我家那边有辟邪保平安的说法,我妈说这犬牙上的裂纹是替我挡过一灾。”
林冬笙莫名觉得自己右脚空空的,“我也可以戴这个吗?”
“从小开始戴比较好吧,不过你想戴也可以戴。”谢兰恬说,“现在网上都有卖。”
林冬笙很快上网买了一条,戴在右脚上,试戴的感觉对了,可她又觉得这条不对。
她又换不同店,买了五十条,大多都是红绳系有犬牙、核桃和铜钱的样式,一条条试戴完,她仍是不满意。
难道她以前戴过类似的,甚至更好的,所以才觉得这些都不如意?
这就有点荒谬了。
林冬笙干脆强压下那点落空感,全心投入工作。
日子一天接一天度过,她这个年纪的同龄女人大多围绕家庭,孩子和老公的话题闲聊,她没兴趣,也不打算参与,完全没有找对象的念头。
别人觉得怪异也好,理解也罢,她都不在意。
工作和生活难免遇到不顺心的事情,经同事提醒,林冬笙才发现自己的记性真是有问题,她去看医生。
医生:“你的意思是感到不愉快的事情会自动忘掉?”
“对。”
林冬笙有时看到一些新闻感到不舒服,下一秒就会忘记。
同事的推诿甩锅,客户的刁难,生活上遇到的摩擦,只要她感觉不愉快,下一刻便会忘得一干二净,心情自动轻松起来。
好像伴随着什么消失,她也丧失了难过的能力。
林冬笙做了上下里外的检查,甚至还看了精神科,医生的诊断是她的身体及心理都没问题。
医生看着这位嘴角无意识带有笑弧的女人,说:“这有影响到你正常的生活和工作吗?”
“这倒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从某种层面来说也算是好事。”自动带有消除不愉快的能力,少见又让人羡慕,如果人人都有的话,那他的病人会少很多。
医生又问:“你觉得你的生活幸福么?”
“并不觉得。”
医生稍愣,面前的女人说这话时是面带笑意的。
太矛盾了。
林冬笙离开医院,走在人行道上,经过一家花店,脚步一停,转头走进去。
很小的一家花店,由一位年轻女人打理。
林冬笙目光定格在一束蓝色的花上,五片花瓣,中间黄色的小花蕊像颗小太阳。
她不自觉伸出手指轻触花瓣,“这是什么花?”
女人说:“它叫勿忘我。”
林冬笙心脏骤缩,有种难言的钝痛,令她眼眶湿润。
可下一秒,她就忘记这种感觉。
明亮的日光照满街头,来往车辆人流。
林冬笙怀中捧着满满一束蓝色鲜花,心口却空若无物。
看着身边经过的人,她好似缺了某样重要的东西,彷徨茫然,不知如何寻找。
*
某天,林冬笙收拾家里,翻到一盒东西。
里面有一本结婚证和几张结婚照。
翻开结婚证,她眼睛睁大。
上面的照片只有她一个人,以及红色背景布。
惊悚得手抖,她连忙再看那几张结婚照。
她穿着洁白婚纱,头发染成白色,皮肤画上皱纹,一副老人妆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六十多岁,背景里的晴空下,她笑得温柔幸福。
可这几张照片从头到尾都没看到新郎。
……
谢兰恬接到电话,立即赶到林冬笙的住处。
出于林冬笙一个人住的安全考虑,谢兰恬也有一把她家的钥匙,以防不时之需。
谢兰恬按下门铃没有动静,只得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进入房间,她看见林冬笙表情空白地坐在地上。
“我结过婚吗?”林冬笙讷讷地问她。
“怎么可能!”谢兰恬语气肯定,“你结婚我能不知道?!”
谢兰恬走近她,垂眼见只有一个人照片和名字的结婚证,以及只有新娘的结婚照,顿时背脊发寒,冷汗直冒。
“我我我靠……”谢兰恬震惊半天,“这什么情况?”
“你房间该不是闹鬼吧!冬笙,要不赶紧搬家?”
这些东西实在无从解释,林冬笙拿结婚证到民政局核对,几年前的监控早就没了,工作人员也觉得匪夷所思,公章是真的,个人信息登记和录入也只有她一个人的。
只有一个人,工作人员又怎么可能给她办理结婚证。
这件事几番调查也没得到结果。
林冬笙看着这些照片,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人格分裂,为满足心底不知道的愿望进行角色扮演。
这个解释也很牵强,毕竟她在正规医院挂号过心理卫生科和精神科。
事情没有结果也只能告一段落。
事实上不是她不想追查,而是她自动忘记了这件事。
就跟忘记那些与难过有关的事一样。
谢兰恬再三劝林冬笙搬走,林冬笙没听,她不是恋旧的人,但对现住的这套房子十分不舍。
这种感受说不上来,可能住太久就熟悉得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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