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昊:“让侍女给修修。”
此时的季元昊,主要并未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那些许异样,有个还凑合的理由,就给过去了。
他心里存着另一桩事。
季元昊推开舷窗,风呼呼刮着,从这个方向,却能远眺前方。
只见峻峨青山,耸立巍巍。。
他望了半晌,“高陵啊,也快到了。”
太祖陵寝就在高都西郊八十里的高陵县。
说来,此行他也是拜谒先祖啊。
他的祖上,定山王一支,正是太祖第十二子呢。
他也是太祖子孙啊!
季元昊心内晦涩,注目许久,直到天色渐渐昏暗,看不见了,冷风一吹,这才回神,敛下思绪,这才关窗,让手下人把待处理的情报呈上来。
……
船行破水,昼行夜歇,适应了船上生活之后,这些朝廷文武内外命妇也渐渐活泛起来了,赏景散步,三五成群,停船还会过船会面,虽拜谒之行不敢过分欢乐,但氛围还是可以的。
然就在这风平浪静的背后,有些事情却在悄悄发生。
不是杨延宗和季元昊不防,实际两人一直防备着坤太后坤国舅有可能的折腾,这兄妹二人素来心狠手毒,手下又死士无数,对此二人,杨延宗季元昊是一向都是保持高度警惕的。
可有时候有些东西,不是警惕防备就行了的。
有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然,坤氏现在正鼎盛的,但从这一句话,就足可以看见这些庞然大世家树茂根深以及能量。
鼎盛数百载,百年世家,真不是说笑的。
他们有着这些新贵们不可能拥有的一些东西、也知悉着对方不可能知悉的某些东西。
这就是底蕴,这就是传承!
甚至有些绝密连坤氏二房都未必知道,这原是坤国公府历代嫡长房父子之间口口相传的。
就譬如,龙陵的秘密。
也譬如,死士之下还存在的一批死士,这是坤国舅父亲临终前给他的,这是嫡长房的倚仗,倘若叔叔在他长成后不肯还权,坤国舅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的。
这样的底牌,坤国舅有且不止只有一个。
谋定后动,机会可一不可再,他们的对手可没一个是简单人物!
坤国舅坤太后兄妹精心策划,周密部署,一切不动声色,在船队靠岸,转水路为陆路,又走了五天,在高陵即将在望的时候,兄妹俩终于悄然动手了。
李庄行辕,东侧的静庄里,室外弥漫着一丝丝的苦涩的药味,太监宫人行走皆尽可能放轻脚步,就生怕惊动了房内病中的太后娘娘。
坤太后是真病了,这次计划太过重要,她既然要装,就真病了,毫无纰漏。
坤太后之前就被气病倒过,因此也顺利成章,断断续续,她坚持不肯称病,但后来积疾渐重,还是卧榻了。
本朝以孝治天下,小皇帝入继可是记在坤太后名下的,也就是说,坤太后才是他礼法上的嫡母兼生母,坤太后卧病,他一天三次探望,又侍疾在旁,这都是必须的。
坤太后先是不怎么爱见,没多久垂泪痛哭,和小皇帝算是冰释前嫌——这个策略,表面看着拉拢小皇帝的。
这再正常不过,毕竟,她养了小皇帝多年,感情也是有些的,此等局势,哪怕未必比得上亲爹娘,也肯定不能继续和小皇帝剑拔弩张,把小皇帝推给敌对两方是下下策。
但事实上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哼!哀家就不要这坤氏血脉了又如何?!”
坤太后目露狠色。
当天夜里,和朝中任官的族老们商讨完毕,正踌躇满志回房休歇的坤信——他久伤久养,常年病假,身上挂的也是荣誉虚衔,原本不来拜谒祖陵也行的,不过现在已经再度出山,自然不肯授人以柄,正好也让这次拜谒作为重新露脸的契机。
这天夜里的坤太师驻地黄乡,从外厅回正院的甬道那防守最薄弱最隐蔽之处,却无声无息遭遇了一场暗杀。
最后的关键时刻,坤信身边一贴身小厮骤然暴起,割断了他的喉管。
坤信死死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至于坤泰,拜谒前再处理他。”
小皇帝照例来探病,病榻上的坤太后却突然坐起来了,她面色依旧潮红病容明显,但一反先前虚弱,那双丹凤眼迸溅出凌然厉光!
在她的下榻行辕,坤太后可以确保密不透风,因此,她说话动作毫不顾忌。
坤太后披衣而起,缓缓下床踱了两步,回头看惊愕的小皇帝:“皇帝,你是不是很诧异?”
坤太后居高临下,冷冷俯瞰,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她也是狠的,小皇帝的心偏了,已有脱离掌控的趋势,好!那她和坤国舅毫不犹豫就下了决定——这帝位,不要坤氏血脉又如何?!
她兄妹俩既能捧上第一个,那自然就能捧上第二个!
杨延宗季元昊坤信再强,能有老皇帝强吗?!
坤信的首级她已经收到了,而黄乡的“坤信”也回房休息去了,很好,待事成后再把眼前这个小崽子宰了,回头捧一个上来,如果不乐意,将来想要坤氏血脉的皇帝,还有的是。
——可并不是非季玟不可的!
坤太后的眼神太冷太恐怖了,小皇帝骇然,他后退,后背却抵住另一个人,小皇帝大惊,慌忙回头,是坤国舅!
坤国舅手一挥,两名死士拖上一个血淋淋的人上来了。
小皇帝惊恐大叫:“啊——”
他扑上去:“娘,娘!您怎么了?!阿娘,阿娘——”
这个血淋淋的人,赫然竟是小坤氏。
最难的坤信都解决了,一个小坤氏自然不在话下,坤太后恨极了小坤氏,此刻的小坤氏,双腿软绵绵的,膝盖骨尽碎,身上被带倒钩的铁鞭打得鲜血淋漓,脸被划花了,连鼻子都被割下来了,形容可怖,凄惨至极,奄奄一息。
两名死士直接把她往地上一扔,小皇帝扑上去,他竟是不敢摇晃啊,母亲身上的伤痕太多了,他凄厉哭道:“娘,阿娘,阿娘啊——”
不过为了证明她还没死,死士之一拉开小皇帝,另一人含了一口酒,“噗”喷在小坤氏脸上。
小坤氏剧痛,立马挣扎清醒过来了,她看见小皇帝了,抽搐几下,想伸手,小皇帝慌忙爬过去,握住母亲已经变形的手指,“娘,娘——”
小坤氏嘴巴动了几下,听不见声音,她痛苦极了,“救,救我——”
小皇帝涕泪交流,慌忙回头,用小身体挡在母亲身前。
坤太后笑了:“你别担心,只要你不往外乱说话,你母亲就不会死了。”
小皇帝骇然,护着母亲,拼命点头。
他真的怕了,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哪怕红姑等人处死也只是被拖走,他哪里见识过这个阵仗,这被折磨得血肉模糊的人还是他的亲娘啊!
他拼命点头,不管坤太后说什么,他都答应了。
坤太后满意笑了,“还有,皇帝,你得借哀家一个东西。”
她抬了抬下巴。
小皇帝不明所以,惊惧抬头看着骤俯身抓住他的死士,一人捂住他的嘴,另一人快速脱去他的鞋袜,银光一闪,锋利匕刃在小皇帝的左脚小拇趾根部利落一斩,一小蓬鲜血溅起,“啪嗒”轻响,小拇趾应声落地!
小皇帝惨叫一声,却被牢牢闷在掌心下。
死士迅速止血,给小皇帝注射了一管青霉素,而后垫上棉垫,再给小皇帝套上一只义趾,抹去鲜血,套上鞋袜小靴,竟看着又和刚才一模一样。
小皇帝剧痛,惊惧,拼命往后缩,在他碰触到小坤氏之前,坤太后一把将他拉起来,她微笑着,细细用湿帕给小皇帝擦去泪痕,“慌什么,不许慌,在杨延宗和季元昊死期之前,不许让任何人知悉,晓得吗?”
“不然啊,”她笑了两声,“你娘就得死了,非但你娘死,你父王也得死,并且死得很惨啊,知道吗?”
她轻轻拍着小皇帝的脸,小皇帝嘴唇哆嗦着,“那,那他们都死了,我和娘就能回家了吗?”
他崩溃了,这皇帝他不想当了,他想回家!
坤太后俯身,挑起他的下巴,肯定点头:“可以了,事成之后,你和你娘就可以回家了。”
哀家会命人送你们一家回老家的,她心里冷笑两声,面上却不显,甚至神色还缓和下来,命人给小坤氏用药。
小皇帝骇慌的眼神下终于露出一点希冀,他回头看一眼母亲,听坤太后说:“回去以后,继续斋戒净守,静待明日拜谒,要装作若无其事,不管对谁,知道了吗?”
小皇帝胡乱抹去眼泪,用力点头。
坤太后吩咐左右:“还不伺候陛下好生梳洗梳洗?”
死士应了一声,将小皇帝抱进隔间。
内室便安静下来,地上那点点鲜血也被抹干净,忽略掉奄奄一息的小坤氏,倒也貌似恢复如常。
坤太后和坤国舅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按计划行事。
坤泰已经随礼部官员前往高县的陵内布置了,那就等明日行动前再解决他。
原来太祖陵寝的秘密只有嫡长子才有资格知道的,但他们父亲却先于祖父一年病亡,为防祖父临终曾告知二叔坤信,有可能导致计划出现意外。
兄妹几番商量过后,最终还是决定行动之前,先把二房有可能知情者三人先解决掉。
至于那根脚趾,已经装进匣子里了,坤太后打开看看,交给剩下那名死士,“去吧。”
去交给虔王吧。
想必,虔王是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
小皇帝洗干净脸,努力调整表情,和平时一样,在坤太后这边待了大约两刻钟,就回去驻跸处继续斋戒净守了。
途中,他遇上了徐文凯将军。
徐老将军病情甚重,并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车船劳顿,这次拜谒并没有来,但他吩咐长子跟来了。
徐文凯正是负责整个营地的防务,他本人,则亲自驻守在小皇帝驻跸的之处。
离得远远,见了御驾,徐文凯忙上前问安:“陛下,您可疲倦?”
小皇帝勉强笑笑:“是有些。”他怕自己露出端倪,不敢说没有,于是就说有些。
徐文凯不以为其他,他和小皇帝其实还是比较生疏的,他也没有带孩子经验,虽很关切,但一个四五十的大男人也只能这么干巴巴地挤出几句,说完,就没话好说了。
徐文凯闻言忙道:“那陛下今日不妨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明日才好入祭。”
小皇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擦身而过了。
徐文凯退到一边,垂首恭送帝躬,小皇帝最后回头看他一看,嘴唇哆嗦了一下,但母亲惨状历历在目,坤太后这下马威太厉害了,他想起父母,最后还是没敢吭声。
错拿了女主剧本的咸鱼 第1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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