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肠草?那是啥?”
王小元懵懵地问,金乌嗤笑一声,“能让你变禽兽的玩意儿。要跑到街上,说不准逮个妇人便就地行事了,到时候得赤条条地逮到官府去。”
听了这话,王小元直了眼,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本来这草药并非剧毒,自己捡得条小命,是该欣喜的,没想到倒是种诱行人事的下流物事。
热流翻涌得愈甚,他觉得身体在发生羞于启齿的变化,心头燥热难耐,有如旱田。似是每一处都在叫嚣渴求着抚弄,灼热如焰苗般烧燎着金乌的手掌,王小元颤抖着吐息,阖上两眼咬紧牙关。
金乌的目光往下移了些许,心知肚明地收回眼。他忽而猛地将王小元两颊一拍,喝道:“温平自在,呬呴入出!”
这八个字令王小元浑身一凛,微微睁开眼。这言句听来耳熟,仿佛早已刻在心头,似是曾默记温习了千万回。金乌把他拉近了些,额头贴了上来,极近地凝视着他两眼:
“往时我不求你全部想起来…不过现在给我动动你的蠢脑子。”金乌垂下两眼,像呓语般缓慢道。
“…还记得玉女心法么,玉求瑕。”
一刹间,胸中仿佛迸开涌泉似的思绪,悲喜恍惚,万千情愫交杂而来。王小元展眸,可金乌却已阖上了眼,倏然间他百感交集,似有抒不完的胸臆,流水般淌不尽的哀愁,临到口时却张皇吞吐,哑口无言。
这名字似乎应不属于他,却又妥帖得不应拱手让与他人。隐隐间他仿若置身于天山寒雪中,看漫天琼花落玉,听遍野朔风嫠泣。
那是玉女心法的首句。这心法本就是平心静气,将神思凝为一处的门径,玉白刀法秉奉着至极至简的道理,一心无挂,一意无穷,再不受世间诸多烦苦渎扰。
“…下收后窍,上起肩膊……吐旧容新,意气相合……”
金乌抵着他的额慢慢吐字,王小元如坠梦中,随波逐流,引着体内燥气渐趋平息。时如飞云流水,内炁如圆月满弓周旋,渐渐百气和融。王小元先时急促的吐息平缓下来,变得绵长而悠然。
所幸有着天山门的心法打底子,这牵肠草的火燥倒也能压得下来。金乌知道玉求瑕以前也中过一回春宵散,那时便是靠这玉女心法镇心平意的。加之先前曾托迷阵子渡过一次阴炁,他对玉求瑕的内功早已了然于心。
王小元长呼一口气,虽依旧昏头胀脑,此时却比方才好上许多。抬眼却见金乌面色虚白,荏弱似扶病已久,松了捧着他面颊的两手后,忽地往后倒去。
“少爷…”王小元心里一悬,赶忙伸手搂住金乌的腰,只觉这人骨瘦如柴,羸弱憔悴。襌衣下似是只剩了副骨架子,宽松了许多。
在他来之前,金乌昏睡了几日,除了刺客们灌的汤药外几乎米食不进,此时早没了气力。
“…好些了么?”金乌气若游丝地问,“好了就快滚。”
眼前似乎闪出花白的光点,他觉得周身好像缚满沉重铁索,拖着他往昏黯的海里坠落。他想推开王小元,但手脚软得像棉花,只轻轻一沾便疲乏地垂下。
王小元此时却问:“少爷,你有闻到花香么?”
“花香?”金乌只觉莫名其妙,且困乏之极,只想阖眼睡去。但迷糊中有人贴了上来,胸膛有如烧炽的铁,心跳如激荡海潮。
汗珠自王小元颊侧淌下,方才偃旗息鼓的火热死灰复燃,再度猛烈攀升。这回更似残食猛兽,咬噬神智,几乎要将整个人吞入焰海之中。他齿间泄出几丝微弱呻|吟,僵直的手脚却止不住打颤。
头顶仿佛遭了雷轰电掣,王小元猝然想起去醉春园的那个日子。红霜在香斗边拨着灰,微笑着与他说助情香遇花香则更烈。那香粉的余韵还残留在身子里,颜九变又要他去侍弄庭中花儿,因此发作得更为剧烈。
助情香与花香,再添上那满桶的牵肠草水,似有狂烈火浪吞噬全身。
此时金乌总算打起一二分精神,睁开眼来看王小元,又挣扎着用手撑起身子,没好气道:“你又是怎么回事?挨着不走,屁股生根了,还是这棉胎絮子缠着不让你走?”
他身子虚弱得厉害,实在支持不得太久,若王小元再待久一儿,保准得在这人面前昏死过去。加之一相一味发作时自己又抑不住呕血呜咽,实在是过于凄惨。
金乌暗自咬紧牙关,他本就打算死在这间房里,死前得见这呆瓜一面,已是如愿以偿。世上本没有太多能偿愿的事儿,想来他已占了便宜,算不得要抱憾九泉。
痛楚隐约在脏腑间浮现,金乌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依旧作出横眉冷目的轻蔑模样:
“我数三声,你得从这房里滚溜出去,别要我看见你半点影子,王小……”
可一声都未数完,下一刻便有身影忽地压上来。滚烫的唇倏然贴紧交叠,堵住了他的声息。
第160章 (二十)心口最相违
慌乱中额上沁出热汗,他一把按住金乌的手。
“怎么了?”金乌几乎是乜斜着眼看他。
王小元支吾着也说不上为啥,只觉血充盈到心头,委屈巴巴道。“我…我吓着了。”
金乌却冷冷地望着他,“以后别拿放血这招式来应付牵肠草一类的物事。你修的玉女心法得凝气调和,容易散去阳炁。”
经这一说,王小元倒在昏沌中想起先前的事来,懵懂问道:“方才说的…玉求瑕,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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