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家,是万医谷那个木家么?”颜九变痛得龇牙咧嘴,却仍趁机问。
“正是。”武无功点头,“他们不论男女老幼,皆精通医术。有一说是那生死人、肉白骨的‘还丹’就是由他们所炼。”说着又叹了口气,“我且问过他们有无医治方子,若是无解毒之法,就是散尽千金、磕百来回头也得将那还丹求到手。”
话音刚落,颜九变从藤椅上滚下来,对着武无功恳切地大拜大叩:
“伯伯,我不求享常人之命,更不期能延年益寿。只求在死前这段时日能伏侍你左右,如此…金乌便死不足惜!”
他平伏于地,又颤巍巍地起身,带着几丝病态,更像扶风弱柳。
武无功见他额上略微红肿,一对眼眸烟波盈盈,竟不忍再视,眼里也噙着泪花,喟叹道。“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你爹与我有再好不过的交情,九年前未能救得金家,已让我这些年夜难安寝。若是你再撒手人寰,不若要霜雪埋了我棺椁盖儿算了。”
听了这话,颜九变暗自发笑,若他拿到了还丹,便碾成粉丢进水沟子里,让金乌自个儿捱着痛到死为止。
“我常想,若是我家那不肖子和你一般聪颖懂事便好了。”武无功踱步到书箧边,翻出一个个纸封拆了,倒出里边的密信,一边看,眉间一边印出深深沟壑,怒道。“他狂傲自大,又爱与我拆屋盖房…
武盟盟主怒发冲冠,将密信揉成一团,砸进封里。“…还不若当初未生出来的好!”
颜九变的脊背微不可察地动了一动,他缓慢地爬起身来,可两眼却带着枯瘠的阴凉。
“所以,金乌。我是真想将你当作亲儿子那般疼。”男人轻拍着他的肩,刚毅的目光里生出几分柔意,“你这些年受了如此多苦难,伯伯替你补回可好?”
武无功大掌一挥,女侍从柱后闪出,递上张图纸。上面绘着秀丽苑林,疏水曲溪,翠木廊桥。“我近日在天府买了个宅子,若你不嫌弃,可住在那儿休养一阵。不然待武盟大会开场,处处人多声杂的,你不便休憩。”
颜九变抱拳颔首:“多谢武伯伯,可金乌不爱在武盟耳目下休息。”
若是被人发现他是候天楼刺客,恐怕武无功会勃然大怒,把他削得比饺子皮还薄的细片儿。
“把天府宅子里的人撤走。”武无功当即对女侍命道,随即慈爱地回过头来望着颜九变。“立天不愿承袭钧天剑,我可将钧天剑法全数授予你。虽不求能凌绝百家,强身固本也是成的。”
若说玉白刀是天下第一刀,钧天剑便是世上第一剑。颜九变心头一动,他听闻钧天剑是武家一脉单传,旁人艳羡叹息,却不想自己如今居然能轻而易举地拿到剑谱。
“如今天下看似海晏河清,实则暗潮汹涌。我本想看看你功夫底子,在武盟大会上拿定一事。不想天意作弄,你身染奇毒…”
武无功叹着摸他脑袋。颜九变依然装作一副羸弱模样,低声轻喘,险些如依人小鸟般靠在盟主怀里,却不想此时听到他沉声道:
“若你不是这样虚弱,我本想…将武盟盟主的位子传给你!”
颜九变:???
第151章 (十一)龙蛇本难辨
颜九变生来就是赝品。
齐省颜家也算得是匠作世家,只不过寻常匠人只做木车熏球一类的器物,他们却迥然不同。
颜家造的是——“人”。
在登州的宅子里,生得各色模样的种奴被锁在幽室中,待拣好容颜称心的人儿,便会送去喜庙在注生娘娘像前交|媾。匠工们在画斋中日夜不休地劳作,照着桑皮纸上的画像塑沥青壳子,待新生婴孩抱来,便剥皮锉骨,拿刀片子雕剜出各异容貌。若那小娃娃生得错了,不合画师心意,产婆便会拿脐带勒毙,放了血后留着给种奴分食,将灰和在土墙里。
颜家的生意源源不绝,王孙贵戚、厚禄高官水一般地涌来。有时奶娘、婆子失了手,不慎把哪个金枝玉叶的种丢了,便来求颜家作个赝品。在这处,伪与真同贵,虚与实难辨。
颜九变生来便令人惊叹,待接生婆擦净胎脂,众人望清他容颜时,无不惊叹欣喜。在颜家,平整而泯如众人就如最上等的美玉,世上仿佛再也寻不到如此易塑的孩童,他可以成为任何人。
“留着他罢。”画师说,“白白使了可惜。他是十年来我见过的最好的货,恐怕十年来我也未曾得见能有恩客配得上他。”
于是颜九变那一日没有被揭了面皮。不过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全身被缝了细密的蚕线,以便往后能轻易将他皮肉褪下。婴孩骨软,愈是长大便愈是难用模子塑好,塑面时的苦痛也愈积一层。
园里摆着竹排子,上面像晒被褥般躺着一串儿小孩。四岁的颜九变从小窗里望去,人人面上缚着白纱,隐约能瞧见模糊的血肉,琉璃珠似的眼死气沉沉地望着天空。
他感到奇怪,因为他们的脸都与他不同。
婆子们望着他的目光是敬畏而珍重的,好似待柴窑里的天青瓷一般,要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怕他哪处跌坏了。日日给他裹在彩锦里,连多走一步都惊得喘气儿。
“我是谁?”
“你将是任何人。”伏侍的人永远如此回答他的问话。
他执拗发问:“任何人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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