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暗娼用的,风月事前会抹,以防染病。”一个花白胡须的糟老头儿不知何时靠在门板上,露出一口白牙冲他笑,正是竹老翁。“王小娃娃,瞧不出来,你倒也是个开过荤的主子!”
王小元正色道:“在下洁身自好,从何来的此物?”他托着那脂膏左瞧右看,恍然大悟,“老前辈,莫不是你去园里嫖了一遭,偷带这伴礼给我了罢?”
竹老翁哈哈一笑:“我虽老当益壮,却也不忍拿姑娘家们针线!”
王小元点头道:“我明白了,是少爷的。”
回想起先几日的光景,金乌常带着一身脂粉味儿归来,颈上有时还带着几个鲜艳的香印子,说不准是自娼马子那儿拿的。
虽这样说,他却对此物隐隐有些印象。仿佛在许久之前自己曾在外漂泊,有个人把他错认为私窠子,将一瓶脂膏送予他。
竹老翁摇头晃脑地环顾室中,问道:“那姓金的娃娃和左姑娘去了何处?老夫昨夜饮了些酒,醒来便不见他俩人影。”
看来连竹老翁也不知他俩行踪,王小元想了想,从金乌的酸枝木小箧里翻出只圆荷包,倒出许多白花花的银子来。
这两人连银子都不曾带在身上,想必是未走远,过段时日便会回来。想到此处,王小元叹气道:“甭管那两位如何你侬我侬去了,老前辈,咱们找些差事做罢。”
老翁反而眼中迸出精光,揽过他肩头道,“趁这时候,随老夫一块儿去作乐,如何?”
王小元呆呆问道:“作乐?如何作乐?”
“老夫先前就觉得你这娃子被管束得多了,如今趁你少东家不在,咱们去醉春园仔细耍耍。那儿的姑娘个个蜂腰雪肌,好看得紧。”
“老夫带你去寻花问柳一番…”
竹老翁神秘兮兮地伏在他耳边,道。
“…好好尝过那人间极乐之味。”
第146章 (六)龙蛇本难辨
堂馆幽丽,庭里生着丛翠林深竹,乔木蟠根,流溪潺潺,如瀑泄着的水精帘后时而飘来婉转啼鸣。
醉春园养着群俏丽女郎,既有那冰肌雪骨、似不染一尘的,也有明艳如火,熟韵动人的,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醉春园主明红烛是南派当家似的人物,因而园里的姑娘虽任客骑枕,却是半点都欺侮不得的。
王小元与竹老翁鬼祟地跟在引路倌人的身后,他们拿金乌的银子交了,随着遛弯的花娘入了园。自竹老翁提了一嘴后,王小元居然阴差阳错地也跟了来。缘因不过是想瞧瞧金乌成日来嬉游之处生得是甚么模样。
水廊边有个浓妆艳抹的清倌人,温了几盅热茶端来。见了二人却神色有异,脚下忽地一个趄趔,手里端的三足托倏然翻倒。
一刹间,王小元刀鞘一翻,将那茶盘顶起,稳稳托在手里,递还给那倌人,笑道:“姐姐没事罢?”
那清倌人眼神躲闪,将茶托接过,只道:“多谢。”说罢便匆匆出了水廊。
王小元倒也没多心,随着花娘指引入了扇双禧纹的竹隔门。照理而言他已到了嫁娶年纪,对人事也略知一二,可要到这烟花之地来耍乐子,心里还是局促的。
他紧张兮兮地入了门,一眼便望见房中有个女子。
那是位着荔枝红轻衫的姑娘,正伏在地上候着他,见王小元前来,先取了彩花簪子,青丝如瀑婉泻,眉眼却清朗利落,眼仁瑠璃珠子似的炯亮。
“奴家红霜,前来伏侍公子。”
说来也怪,那姑娘的面目竟有几分眼熟。王小元呼吸一滞,正发着愣时红霜已如霞云般飘然贴近,柔荑搭在肩头轻柔,将他推坐在缎枕上,又斟了茶汤清酒。
王小元身板挺得僵硬,这时只听红霜问:“公子要听琵琶么?点灯儿,打枣杆都是近来园里爱听的曲儿。”
王小元结巴道:“我…随意。”他慌乱中问道,“姑娘,咱们见过面么?”
红霜微笑:“公子,今日我二人相见,便是修了三生福气哩。若说见过,说不准前辈子,上上辈子是打过照面的。”这话是对风尘女子对恩客的说辞,王小元听得耳根热,脑里却空然无一物。
寝房里点着助情香,青烟缭绕,甜腻得像能淌下蜜水。王小元头昏脑胀,恍然间默念玉女心法,眼见那女子贴近身来,凝脂似的手叠在自己手背上,顿时像火燎似的跳起身来。
“莫非公子是初次入园?”红霜奇道,瞧这人青涩之极,应是不曾食过欢髓。若是待新客,园里的规矩是不同的,娼家女需包了钱礼送予恩客,挣个好彩头,还得教他知晓如何作乐。
见王小元羞赧点头,她笑着起身,牵他往庭中而去。
廊道里有两只黑白猫儿在嬉闹,那白猫缩头缩颈,看着憨呆,黑猫却凶狠得多,蹿上去啃白猫肚皮。后来它俩一只粘腻地叫,一只腾着尾躁乱地打着转儿,忽地纠缠作一块儿动作。
这是园里养的一对小狸奴,女郎们常教新客观它们如何媾合,从而暗领如何行事。王小元只得盯着看了许久,又被红霜引进幽室里,取过几卷春戏画要他品味。罢了取来只木喜佛,要他将手放在那隐秘之地,暗会其中机窍。
这一来二去的,王小元烧得满面彤红,他本想只瞧瞧金乌平日里入园是为何事,虽说自己也略领一二,往日却只是在嘴皮子上逞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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