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聘之时你阿爹就已将从前的事情和盘托出。姓甚名谁,祖籍何处,祖上三代曾出过什么事,家中人口财产……甚至连曾被指腹为婚,后来又退婚的事都一五一十讲了出来,还要亲自带我去查证一番。”
——“暖暖,日后你要嫁的人也必须要将这些都与你交代清楚,千万不可马虎。”
阿娘那时脸上幸福的笑容和叮嘱她时的模样都始终印在她的脑海,她又怎么会忘?
可即便如此,她终是嫁给了谢峥远那个骗子……
眼下祝暄将东西收好,目光略过上面那些字句时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只觉着闷闷的,想即刻就找个地方狠狠发泄一通。
等到从霜秋园出来,便听得不远处有陈文曜的声音,似乎正在吩咐着什么事,她佯装在院子外的花园里浇花,背对着走过来的一行人。
“一会儿叫了方管家来。如今妹妹不知踪影,这府里的一切总该有人打理。还有,我来了这么久也该让府里的下人们改口了,一口一个‘陈公子’的算什么?圣上说了,我是要入祝家宗祠名册的,当然也是将军府的大公子……”
一旁的小厮笑呵呵地引着他进了院子,后面跟着的几人都耷拉着脑袋不吱声。
待到一行人都进了霜秋园,祝暄也并没有急着出府,而是朝着寒启阁的方向而去。
那边之前虽然有毒粉飞扬,但过了这么久,她也曾让人用水将院子里都喷洒了一遍,现下应是安全的。
更何况,目前看来能够进入侯府的最佳办法就是从寒启阁的暗室走过去,她可不想再绞尽脑汁地混进混出平远侯府了。
等到从侯府的暗室出来,入眼便是罄枫楼的书房。
虽与暗室中的装潢摆设无甚区别,可到底是有阳光照进屋里,温暖之意无他可比。
她抬眼,阳光顺势照进她琥珀色的瞳仁里,是难得的惬意。
鼻尖有甜香味萦绕,十分好闻。
祝暄深吸一口气,不由皱眉:“这人不在府中还要每日在屋里熏香?还是……安神香?”
那股甜香味将她包裹起来,像是将人推到了一大团棉花上。
她只觉着一股子睡意涌上来,下一刻似乎倒进了谁的怀里——
“阿暄,睡个好觉吧。”
*
夏风拂过院子,带动树叶与花草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祝暄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窝在软榻上,身上还披了件男子轻薄的月白色外衫。
她霎时间清醒过来,四下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她仍是在罄枫楼的书房里,软榻的正前方是一对高大的竹骨纱织屏风,透过那层纱屏刚好能看到有一男子的身影此刻正背对着她坐在桌案前。
那人的身影她自然是再熟悉不过,正思索着为何那人回到了侯府,便听得有人进了屋。
无名压低了嗓子问道:“侯爷可换好药了?”
谢峥远默然点了点头,起身就朝屏风后走了进来。
祝暄慌忙闭上眼假寐,下意识的连呼吸都屏住了。
可那人的脚步声却只停在了屏风旁,似乎并未再靠近过来。
她正纳闷,就听得房门被人关上的声音,屋里半晌再无动静。
这是跟着无名一起出去了?
祝暄小心翼翼地把眼睁开一条缝——
“睡醒了。”
谢峥远带着笑意的声音冷不丁从头顶处传来,吓得她一个激灵,差点拔出藏在衣袖里的匕首,“你……你没出去啊。”
祝暄有些尴尬地从榻上坐起,目光不知该看哪里,只故作淡定地朝着屏风外面看了一眼。
只可惜她的小动作此刻皆落入那人眼底。
谢峥远点头:“恩,不放心你自己在屋里。”
这人总是会在毫不适合的时间说这种肉麻的话。好在祝暄也懒得理他这种无赖做法,只当做没听见。
她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清了清嗓子起身走到另一边:“想来侯爷在刻意让人在书房点了安神香,并非只想说这种无用的话。”
谢峥远轻笑两声,“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真的就只是想把这话说给你听?”
祝暄:“……”
她就多余跟这人废话。
见她转身就要走,那人声音响在身后:“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放心吧。今晚我就会回北境。”
事情都处理好了?也对,谢峥远这般匆忙偷偷赶回上京必然是有急事需要处理的。
祝暄脚步顿了一下,便听得他接着说道:“三个月内我必会凯旋,届时定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从前亏欠的所有都会一一补上。”
“阿暄,我别无他求,只希望你……能再等等我。”
“……”
祝暄没说话,只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直直地朝着门口走去。
谢峥远也没再拦着,只苦笑着告诉她无名会送她出门。
祝暄没再作停留,推开门果然见无名守在外面。
“小娘子醒了,如今府里情况特殊,属下送您出去吧。”
祝暄点点头:“好。”
无名先一步走在了前面,便听得屋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她忍不住拧起眉头,脚下的步子却没敢停。
直到跟在无名身后出了侯府侧门,祝暄心头才算松了一口气。
她身上还穿着粗布衣服,这会儿走在街上也无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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