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他将药递到了祝暄面前。
神医给他的药剂总共有两副。
一副服用后能作假死之状,而另一副需在五日内服下,则可死而复生,只不过会忘却前尘往事。
这是他在山下跪了两个日夜求来的,哪怕祝暄最后将他忘了个干净他也愿意。
只要她能活着就好。
他吊着最后一口气从颐枫苑出来的时候,血水已经浸透了衣裳,自祝暄的房门拖出长长的血迹。
闻声而来的苏清环被他吓了一跳,却并未叫太医来诊治,只让人随便找了家医馆叫了位郎中来。
谢峥远再睁眼时,见到的就是她那副伪善的嘴脸。
“阿远,你伤得这么重还是不要说话了。真是没想到,你那娇滴滴的夫人,还是个刚烈性子。看来这后事不给她风风光光地办,怕是夜里会来锁我的魂呐!”
他险些又呕出一口血来:“她的尸体……不许动!”
“你果然舍不得。”苏清环笑着端起一旁的药碗,“不过,阿远,虽然不知你要做什么,但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给了我想要的,你的遗愿我会替你完成的。”
……
“怪我错信了人。我以为有了利益的牵绊,她能收敛一点。”谢峥远朝她苦涩地笑了一下,眼底泛红。
“若我当时将此事同你说了就好了。那样,或许你就能脱离人心险恶的上京城,去一处僻静的地方逍遥自在地活着。”
“不会。”祝暄避开他的目光,“就算你告诉我,那一刀,我也仍旧会捅下去。”
“这是你欠我的。”
毕竟从她的角度看来,无论如何,谢峥远都已经负了她。
更何况她那时早已神志不清,谢峥远说这样的话只会让她更加失望。
失望他竟然还想着将自己的罪行掩盖,失望他还要骗她。
就算她没有捅那一刀,也无法保证苏清环不会从中作梗。
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局,无解。
“没错,是我欠你的。”他垂下眼叹了口气,半晌没再说话。
“既然睡前故事讲完了,那我也不留侯爷了。”祝暄起身朝他抬了下手,“请便吧。”
谢峥远皱眉唤了她一声:“阿暄,你不信我?”
“我信不信有那么重要么?”她淡淡勾起唇角,像是听了个笑话。
无论是他讲的哪一件事,在她听来都是那么陌生,与她所感受到的并不能融合为一体。
经历过一次背叛的人,若是还能再去轻易相信这世间的“情”,那岂不是白白经历了一遭?
祝暄漠然望向他,“若你说这一切都是圣上在谋划,我阿爹也是圣上害死的,那么请你拿出证据。”
“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
又是良久的沉默后,才听得那人沉声开口。
“平远侯府曾是国公府。衍国公徐申与祝老将军是至交,为何会在将军逝世的前一年暴毙,之后妻儿又举家搬迁回晁州从此杳无音讯,你当真不明白?”
祝暄:“……”
“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手里此刻正有一样圣上让我去将军府寻的东西。”
“西北兵器库的钥匙。”
*
鸣鸾宫,皇后寝殿。
“圣上这几日操劳过度,怕是又要头疼。”皇后让人将熬好的汤药端了上来,“这是臣妾亲手制的七叶参茶,圣上喝些吧。”
倚在榻上那人缓缓睁眼,结果茶盏抿了一口:“皇后有心了。”
“只是如今暖暖仍旧无踪迹,朕实在忧心。他可是长央与振元留下的唯一血脉。”
皇后听得此话,不由皱了下眉头,试探地问道:“圣上说是唯一血脉?可臣妾前几日听说将军府住进了位公子,听说也是当年祝将军的血脉……倒是没成想这祝将军当年也算风流。”
皇帝却冷哼一声,沉着脸色:“他算哪门子的血脉。”
“祝家的血脉哪有我皇家血脉尊贵。若非暖暖是长央的女儿,若非她能替福安出嫁,朕……”
“父皇,您方才说……什么?”福安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这会儿正苦着一张小脸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将方才的话都听了去。
皇后一惊:“福安,谁让你私自进来的?快跪下!”
“母后,您方才与父皇是不是在说暄姐姐的事?暄姐姐她怎么了,还有父皇那些话的意思……”
皇后拼了命地使眼色,正准备让人将公主带下去,便听得黎慷冷声唤了女儿一句:“福安。”
“朕平日里是不是太过纵你了,竟然连父皇母后的墙角都敢听?”
小公主哪被这样训斥过,这会儿脚下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颤巍巍地爬到黎慷脚边,梨花带雨:“父皇……您上次让我去将军府的寒启阁,那次——”
她话未说完便被皇帝的一声厉呵吓得一个激灵:“来人!把公主带下去思过。没朕的允许,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父皇……暄姐姐到底做错什么了,您这样不信任她,我们可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啊……”
“赶紧送公主回去!”皇后说着又转过头去帮黎慷抚心口,“圣上息怒,都是臣妾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她都及笄了,哪来的什么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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