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长叔这时终于噫怔完了,他搔搔有点油腻的头发,弄得他头顶的发髻晃了两下,“咪路,你想问我什么?”
“……”我犹豫一会儿,小声说,“信长叔你是最早的团员之一吧?”
他皱了下眉毛,“没错。团长告诉你的?”
“嗯。”我点一下头,咬咬嘴唇,“旅团的活动你都参加过对吧?我有点事……我,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没等我说完信长叔热情的抓住我的肩膀晃了两下哈哈大笑,“你这孩子终于想通了么?跟着西索那种家伙是没有前途的啊!做我的搭档吧!”
“呃~等等!”我尴尬的推开他,“你误会了。”
信长叔退后一点,一脸慈祥的拍拍我的头顶,“嘿嘿嘿,你要问什么?当着大家一起问吧。”
我抱住脑袋,抚平被他弄乱的头发,吭吭哧哧了几秒钟,“呃,那个,我……我还是想单独……”
信长叔后退一步,不悦的抱起刀打断我,“喂——你要问就问。”
其他的人也冷眼看着我,似乎是觉得我提出了什么很过分的任性要求。
我又沉默了很久,侠客忽然插话,“你是要问和锁链杀手有关的事?”
“啊?”我抬起头,心怦怦跳了两下,突然平静下来,“没错。我想问,你们到底跟他有什么仇恨。”
“仇恨?”信长叔嘿嘿冷笑了几声,“本来是没有什么仇恨。我们在四五年之前去了一个山村,那里的人在愤怒时眼睛会变成红色,就是所谓的七大美色的绯红眼睛。”
“眼睛?”我的脖子后面有一条细细的线,冒着嘶嘶的冷气,像条蛇一样沿着脊椎滑下来,所到之处的肌肉神经都被冻结了。
要是你要的是它的眼睛或是其他器官而不是毛,你会怎么做?
应该会杀掉它吧。嗯,杀掉再取。
这是你爸爸教的?
没错。怎么了?
没什么,他把你教得很好。
……
我的声音抖得比身体还要厉害,“你们,你们杀了人,取走他们的眼睛?”
“是的。不过要更正一下,是以为杀掉了他们所有人。有一个漏网了,那就是锁链杀手。”芬克斯站在侠客身旁,冷着脸说。
“……所有人?”我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他们,“那是多少人?”
没有人回答我。
侠客不以为然,“大概是几百人?我从来不做这样的统计。”
我又呆了很久,轻轻喘气,“不是因为仇恨,只是为了他们的眼睛?你们拿走了他们的眼睛?全部人的眼睛?”
侠客笑了,“当然不是所有的。物以稀为贵。如果市场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绯红眼睛,价格会大跌。一共拿出了五十多对,都是颜色最鲜艳的上品。其中有大约三十对是连着头颅的,剩下的尸体当然是放火烧掉了。如果那时小滴已经加入旅团的话可能会考虑带走更多的眼睛,不过——团长向来很快就会对抢来的东西失去兴趣,所以……”
“够了。”我制止他再说下去,胃部剧烈的抽搐着,我觉得想吐。
深深吸了几口气,我颤悠悠的说,“你骗我的。有谁会买这样的东西?”
“嗯?是么”侠客看着我笑了,“在去年友客鑫的拍卖上,一对没有和头部连接的绯红眼睛拍出了29亿元的天价,虽然当时有哄抬的嫌疑……”
“住口!”我终于忍不住那种翻江倒海一样的感觉,冲到树丛旁边扶着一棵树开始呕吐。
把肚子里为数不多的食物都吐完了,我还是无法止住胃部的痉挛,不停的干呕。
他们静静的看着我,目光里有明显的怜悯和轻视。
我擦掉因为干呕而憋出的眼泪,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喘息了一会儿,我闭上眼睛,觉得头晕目眩,耳朵里似乎有蜂鸣。
信长叔走过来扶住我,“你是怎么了?团长没跟你说过我们都做什么?”
我拉住他的袖子,像是溺水者拉住最后一根稻草,“当时都有谁在?”
他怔了一下,“团长,我,窝金……”
“不——你骗我的!你说谎!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谎话!”我突然觉得自己没法再站直,全身抖了几下,毫无预兆的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信长叔没来得及拉我,只拽到我的袖子,“刺啦”一声,袖子给他撕破了一个大口子,一把鲨鱼皮鞘的匕首落在地上。
我重重的摔在地上,可是一点也不觉得疼痛。我用指尖抓着地上的草根,听见自己在喃喃自语,“不是的……不会的……他说你们只是胡作非为,看到好玩的东西就抢过来,去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抢走所有他珍视的东西然后当成货物那样卖掉……”
尘土和草屑被泪水粘在我脸上。我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肩膀却在不断颤栗。
“她是怎么了?”信长叔蹲在我旁边看了看我,小声询问他的同伴们。
没人接他的话。
沙鼠的毛毛做成的刷子。
人类的眼睛。
怎么可能一样?
他们是人啊!和我们一样的人。会哭,会笑,会喜欢上人,会伤心难过…… 即使我们没有和他们交谈过,即使他们的肤色,头发,语言可能和我们的不一样……
我的身体突然开始猛烈抽搐痉挛,像是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拧把我当成一条湿毛巾那么拧动,也许是我一部分灵魂要用这种方式把我的一部分记忆给清除出去,可我的心又不愿意,所以我的肉体被撕拉得疼痛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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