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时期的很多资料跟档案都已经丢失了,何况她是在混乱年代出生的,本身就是个黑户。那样的孩子有很多,基本上都找不到家属。她父亲……准确来说应该是她养父,是一名军人。当时照顾了她一段时间。”
时起时停的夜风,裹挟着他略带沙哑的声线,莫名勾勒出一种饱经风霜的沧桑。
黄沙从废弃城市的大街小巷飞掠而过,落地绘成一副千疮百孔的画面。
“战争结束后没多久,她父亲因为创伤应激障碍,自杀了。”
江临夏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不是都结束了吗?”
“嗯……”对方沉吟许久,嘴里响动着让人听不大清的呓语,到最后几句,才逐渐清晰起来。
“你们联盟的人,或许不大懂。战争结束之后,要统计人口跟伤亡。他在接连几天里,得知最亲密的几个战友已经全部牺牲,家人也尽数罹难……”
这是和平的新世界,却是他的荒芜城。
遗迹上染着血、插着刀、筑满了坟头。
墓碑上潦草地标注着他无人在意的青春、痛苦、亲友,还有未来。
战争的风暴永远不会停歇,就像永远无从改变的过去,就像他茕茕孑立、从此空荡的人生。
他没有像英雄一样死去,而是在一切归于平静的一天,也平静地消失在一个寂静的角落。
或者这就是,他跟这个世界释怀的唯一方式。
“动荡不安的年代,格斗机器人还是挺常见的。它不像说明书上标注的那么可怕,很多情况下,能够帮助他们保护家人……或者交代遗言。”
战争带来无数的迷惘,其中最大的一个或许就是,他们将会去哪里?
生死的那个路标会落在哪个方向上,那个方向的尽头又代表着什么?
格斗机器人有一个程序,可以预先设置这样的回答。
父亲自杀之后,乘风趴在机器人的背上问过。
格斗机器人当时的回答是:“他回家去了。去追求随心所欲的自由了。去一个不再需要道别的世界了。”
老人说:“他想回家了。”
数人沉默,站在原地听他平静阐述。
“然后,我们把乘风接进福利院。她跟机器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有点不合群。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物资,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很多孩子吃不饱饭,互相间有竞争、抱团,工作人员管不到。别看乘风个头小,但是她打架特别凶,所以不管对错,她总是受罚的那一个。
“住了没多久她就跑了。我们自顾不暇,也没法儿去找她。只知道她待在家里,跟自己的机器人住在一起。
“因为她的机器人会偷菜,所以勉强能生活。当然后来改好了,他们改种菜了。”
格斗机器人并不是保姆机器人,它的程度设定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几人有些难以想象,那样的生活要怎么进行。
“她没什么朋友。她可以忍受饥饿、贫穷、孤独,但是她不能忍受福利院的生活。”
老人说着咳嗽了一声,轻叹道:“也许她在福利院里感受到了世界的负面,所谓的人性还没有格斗机器人来得纯粹,哪怕是孩子也是一样。
“每个人都在摸打滚爬中长大,很难变得单纯。我每天忙的事情太多,为了金钱焦头烂额。焦虑氛围里的一切都不正常。这样的地方不能称之为家,是吧?所以她走了。这是我的错。”
项云间想起乘风的眼神。
平静的、清澈的,倒映着这个世界里所有的颜色。
她会努力睁开眼睛试图看清面前的人,也会别开脸去回避自己不想面对的问题。
懂得劳作、知道要努力。勤恳学习,做一个不危险的人。
对比起第一次接触人类时所体验到的人情世故,更喜欢鼓噪单调没有欺骗的机器世界。
她也只是想回家,想追求可以随心所欲的自由。
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能算正常的话,那么汲汲营营、仓促奔波的人,又应该算什么呢?
老人的声音淡得快要消散。
“又过了几年,政府开始搜查违禁武器。她试图把格斗机器人藏起来,可惜最后也被销毁了。”
“有时候我看见她提着篮子,比同邻人更早地学会独立,我觉得她挺厉害的。虽然笨拙,但是在努力地融入社会。只不过,融入的过程需要寻找同类。而她的同类,是一个机器人。”
“大概就是这一些。”
谈话结束后,几人都杵在原地,陷在一阵近似恍惚的状态中。
不管他们受过多少训练,没有体验过战争的阴影,或者就无法坦然地说豁达。
也无法笃定地回答,在这样的背景里,想要成为一个机器人,究竟是正确还是不正确的。
直到一滴雨落在他们头顶,顺着发尾缓缓向下垂落。
原本就阴凉的秋夜,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细雨,变得更加寒冷。
“靠!”江临夏跳脚,“设备不能淋雨!带伞了吗?”
严慎还在找伞,项云间当机立断,往回跑去。
几人重新朝着不远处那栋低矮的楼房狂奔。
·
乘风从兜里摸出嫩黄色的包装袋,拆开后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是菠萝的味道。
她把糖递给自己的朋友,等了会儿才拿回来,放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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