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备跟我说说吗?]
“……”
[反正我也只是你的幻觉而已,不是吗?那么, 既然如此,对人类没办法说的话, 对幻觉总是可以说的吧?]森深雪开心笑着,笑声在寂寥无人的场地里如泥牛入海, 还没扩散就悄然消失了,只在夏油杰心中引起了阵阵涟漪。
“……”
[说吧。]
这个只存在与他眼中的幻觉,发出了恶魔的诱哄。
[没关系的哦,世上只有我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
[因为我就是你啊。]
夏油杰低头看着手上的咒灵玉, 沉默片刻。
冷不丁的, 他盯着这团黑色的东西, 说道:“咒灵操术, 是可以将咒灵收归己用、自由操纵的术式,而在吸收咒灵时,只需将咒灵化为黑色的咒灵玉从口中吞下就可以了。主人只有一个,咒灵却能有无数个,简而言之,这是一个以一当百、甚至以一当万的强力术式……在知道这个术式后,恐怕很多人都在羡慕我吧。”
森深雪静静听着,没有擅自开口。
夏油杰也没有看她,继续说着,就像是在对树洞倾诉:“我也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强力的术式,我也知道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样的幸运,可是——这个东西,是真的很难吃啊。”
就像是将擦拭过吐泄物的抹布吞下去一样,那种侵袭了人整个味觉乃至于将人心都拖入深渊的感觉,是真的很讨厌啊。
“但是……”
“我曾经以为这是可以克服的,因为我在做正确的事。”
夏油杰这一刻有些恍惚,灵魂像是飘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异世界,冷眼看着某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逐渐成型、看着支撑他一路走来的东西逐渐坍塌,最后以鲜血解开他心中的囚笼,令其化作怒火席卷世界。
“我走在一条正确的路上,我是为了每一个人而承受苦难……因为这是强者才能做到的事,而我就是强者,所以我必须承受……”
无论是污染了味觉甚至污染了心灵的咒灵玉,还是在全国奔波的疲惫与劳累,又或是如影随形的危险和死亡,以及无法诉至于口的丑恶人心,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以为自己可以承受,
因为这就是大义!
因为他在做着正确的事,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
——所有人也在这样告诉着他。
“但最后……”
最后……
最后发生了什么?
想不起来。
但一定一件是让他对所谓的“大义”、对这个世界怀着无尽愤怒的事。
[所以呢?]森深雪说,[所以杰现在想要做什么?]
夏油杰顿了顿,第一次抬头,直视森深雪。
他沉默片刻,说:“我不知道。”
其实这正是他一直思考的事——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究竟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支撑他走下去的不再是大义,那么他在为什么而挥拳?
——人唯有先认清自己,才能看清自己脚下的道路,才不会被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歪曲未来。或是推上神座,或是跌落尘埃。
这是“幻觉”告诉过他的。
但“自己的道路”究竟在何方?
夏油杰还没有得到结果。
森深雪轻飘飘地笑着:[还没有想明白吗?没关系啊,反正时间还有很长,你的学习计划也才刚刚开始,何必这么着急呢?]
夏油杰:“……”
心情稍稍有点崩了。
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提这件事??
森深雪笑道:[杰,不要好高骛远啊。像“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往哪儿去”这样的哲学思辩,普通人一生都得不出答案,杰当然也不用这样着急思考出结果……你只需要考虑眼前的事就好了。]
森深雪向着夏油杰手中的东西一指。
[你只需要思考一个问题:你要把它吃掉吗?]
夏油杰:“……不是吃掉,是收为己用。”
[哇,开始在这种事上争辩了,看来杰的心情恢复得不错,我这个树洞还是蛮有用的呢!]
夏油杰:是的,如果不提作业,大家还能当好朋友。
森深雪笑眯眯道:[那么杰要把它收为己用吗?]
夏油杰再次迟疑了一下。
森深雪便说道:[不用想太多,杰。如果你还无法见到自己的真心、无法将未来托付于自己的直觉,那么接下来你所决定的一切事,只需要考虑三个问题就够了——]
森深雪竖起三根手指。
[——能不能,想不想,值不值得。]
[那么,开始思考吧!]森深雪语速蓦然加快,[你能不能不吃这个东西?]
“当然能。”
[那你想不想吃掉它?]
“不想。”
[那它值不值得你为此承受恶心的感觉?]
夏油杰有瞬间犹豫。
森深雪却在这一刻笑出声来:[看!答案出现啦!是不值得。]
[杰,当你思考一件事值不值得你为它妥协的时候,就代表它其实是不值得的。]森深雪轻松道,[所以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丢掉它吧,杰!不喜欢吃的东西,不要吃;不想做的事,不要做;不值得你妥协的东西,当它是放屁。人生只有一回,你要优先考虑自己、让自己过得毫无遗憾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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