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田有点懊恼,嘴巴里残余的那点蛋糕味道都好像没有那么甜了。
夏油杰没有再尝试去触碰村田,他垂眼微笑,道:“你留在高专,是因为伏黑吗?”
他提及伏黑,刚刚还一直对他不理不睬的少年,忽然偏过头来,看着夏油杰。村田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夏油杰,好像在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夏油杰有点意外:“你要比我想象中的,更在意伏黑。”
“你有没有想过,伏黑可能会死。或许是死在某个任务里,或许是为了护送某个大人物,甚至可能是死于咒术界高层的内部倾轧。”
“咒术师的生命,可是要比普通人更加脆弱。”
这时候恰好红灯结束,村田听完夏油杰的话,便转头准备走过马路。他刚抬起脚,察觉到身后动静,一猫腰,夏油杰的胳膊擦着他的脊背划过去;村田往后跳,眉头微皱,右手仍然按在剑柄上。
两人之间拉开了两米左右的距离,村田皱眉疑惑的看着夏油杰。偷袭失败,狡猾的成年人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半阖眼眸吐了下舌头:“哎呀,失败了。真奇怪,我明明已经用咒力隔绝了声音,你的后脑勺也没有长眼睛,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呢?”
吐舌头这个动作当然是女孩子做起来比较可爱。二十几岁的中年男人不管怎么说都和吐舌头这个动作太不搭了……但是夏油杰做出来,就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像是狐狸飞扑失败后对敌人wink一下,好用来缓解尴尬。
村田懒得理他,想抓紧时间过马路。在不快点走,又要变成红灯了。而且这里是大马路上,打起来的话肯定会被围观——说不定会被拍下来登上报纸。
这样就太丢脸了。
夏油杰这次没有搞偷袭了,他快行几步追上村田,跟着他一起过马路,嘴巴里还在不停地和村田搭话:“刚才被我偷袭了也不拔刀的吗?”
村田实在是觉得他有点烦了,耷拉下眉眼,但还是礼貌的回答:“没有危险。就算有危险,用刀鞘也可以解决。”
夏油杰轻笑:“这就是你的剑道?”
村田不语。夏油杰也不在乎,继续一个人唱着独角戏:“我找到你以前去交流过的那几家道馆……哈哈,别用那个表情看着我,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礼貌的请他们将交流赛录像带拿出来重播给我看了一遍而已。”
“村田君的剑道,就是保护普通人,并且绝不对普通人拔刀吧?就这么自信吗?觉得在我作恶之后拔刀,也一定能阻止我。”
他们走过了马路,刚好绿灯结束。几辆车子鸣笛自二人身后开出去。夏油杰侧目看着少年,自始至终,不管他说什么,村田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没有半点变化。
他压在刀柄上右手,也并不是为了拔刀,只不过是常年练刀下意识的动作。他说不想和夏油杰说话,就真的不怎么搭理夏油杰,不管夏油杰说了什么话。
夏油杰并不觉得生气,他太理解村田的反应了。他像村田这么大的时候,比村田还骄傲还自负。
然后他的骄傲自负,十六岁少年的脊梁和正论,被现实一寸一寸的打断了。他的惘然从十六岁延伸到二十六岁,越过每一个无眠的,无希望的漫长黑夜。
谁都知道梦想是不可能实现的。谁都知道断裂的骨头重新接上也会有裂痕。但必然发生的事情即使知道了也根本回不去,这点对于任何一个成年人来说都是如此。
坐在烧烤摊上拿果汁当酒的年纪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青春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失误造成了就是造成了。
任何一种东西,任何一种,被时光和现实所夺走的东西,再强大的诅咒也无法留住它。你留住的只是你自己那时候不甘心的情绪。
咔哒。
南瓜子被磕开时发出清脆的声音,村田把瓜子壳扔进自己羽织口袋里,略微仰头看着夏油杰:“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走了——我赶车呢,错过这班公交车我就吃不上午饭了。”
他说不想理夏油杰,却又在微妙的地方保持了礼貌。比如说要走了还记得和夏油杰说一声。
夏油杰垂眼看着少年清秀的脸,轻笑:“村田君,你是个礼貌的好孩子,真的很不适合高专,也不适合这个咒术界。”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的天赋,骄傲,朋友,最后都有可能变成痛苦的源头。直到终末到来的那一天,你还能维持自己对普通人的善意吗?”
村田叹了口气,终于正面回答了夏油杰唯一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校长和老师也问过我。他们问得比你委婉一点,没有这么直观残酷……我发现你们都很喜欢想将来的事情。”
“还没有开始做任务,就急着给自己挑选坟地了。”
“我没想过将来,没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去想。”
不远处公交车入站,村田一秒钟失掉端庄沉稳,拔腿就跑:“唉等等等等!我还没有上车!”
三两步冲过去,趁着车门还没完全关闭,村田跟兔子似的蹦上去,日轮刀刀柄上的翠绿色蜻蜓挂饰随着他动作一晃一晃,醒目至极。少年跳上车后还回头看他,隔着公交车的窗户,少年脸上笑容莫名透出一种‘拜拜您咧’又得意又欠揍而不自知的感觉。
“教主,我们就这样不慌不急的追着他做无用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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