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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 第49节

    当秋日的寒风带着杀气,来势汹汹地卷起日益光秃的树枝上的黄叶,把他们飘洒在空中的时候,先王后逐渐隆起的肚子已经彻底无法遮掩下去了。
    在哈特菲尔德宫里,先王后深居简出,激烈的孕吐反应让她整个人虚弱不堪,每日只是退居在她的卧房里,甚至根本无法离开她的床。
    然而在这座宫殿里,她并不是唯一一个过着这种隐居生活的人。这座宫殿的新晋男主人托马斯西摩爵士,也和他的新婚妻子一起,躲在这座宫殿里不愿见外人。
    在阅舰式上丢了大丑的托马斯爵士,近些日子来已经成为了整个社交界,整个国家,甚至是全欧洲的笑料,这位“晕船的海军上将”的故事,甚至成了君士坦丁堡的苏丹宫廷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伦敦城的小报把他描绘成小丑,或是拉着自己妻子裙摆向上爬的蠢货。
    如今托马斯爵士虽然依旧保有第二海务大臣和海军上将的头衔,但他的职业生涯实际上已经到头了。对于国王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把护国公一派在海军里的最后一个钉子彻底拔起,而国王也不费吹灰之力地做到了这一点。托马斯爵士的哥哥护国公阁下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意图去保住这个令他厌恶的弟弟。于是一道诏令就让他回家“养病”,或者说是停职。
    海军部大楼里托马斯爵士的办公室每天依旧有专人负责打扫,仆人们如同他还在屋里一般,每天给壁炉生火,在花瓶里摆上新鲜的插花,然而他却再也不敢踏入海军部的大门了,那些刻意掩盖着的低声的讥笑声快要把他逼疯了。于是他只能回到这座乡间宅邸,远离人群,一个人如同幽灵一般游荡在空旷的大厅和悠长的走廊里。
    托马斯爵士的内心毫无疑问充斥着愤懑和嫉妒,他开始嫉妒一切人,尤其是自己的哥哥。愤怒和嫉妒的火焰迷惑了他的神志,他和先王后的关系也开始急转直下——先王后丈夫的身份完全没有帮助到他。在托马斯爵士眼里,这桩婚姻除了那一笔可观的嫁妆之外实在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于是仅仅结婚几个月,托马斯爵士就开始后悔了,丝毫不考虑他如今正住在自己妻子的宫殿里,花着自己妻子的钱,伺候他的也是自己妻子的仆人。
    宫廷当中的每个人都希望和王室更多的扯上关系。毋庸讳言,托马斯爵士与先王后成婚,除了她的庞大财产之外看中的正是这一点。然而不幸的是,国王似乎对他的这位继母态度平平,而玛丽公主则更是对先王后充满厌恶,这也使得先王后在王室当中处于一种有些尴尬的地位,而作为先王后的新任丈夫,托马斯爵士所感受到的尴尬比起自己的妻子又多了十倍不止。
    托马斯爵士作为终生生活在自己哥哥阴影下的次子,对自己的哥哥护国公又妒又恨,然而他所得到的崇敬和地位,却都来自于自己的哥哥。这种屈辱感支撑着他不择手段地攀登权力的阶梯。
    如今先王后这条路恐怕是走不通了,然而托马斯爵士并不打算放弃。对于他来说,幸运的是,另一条通天的青云梯如今正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在整个欧洲的婚姻市场上,亨利八世国王留下的两个女儿无疑是最为诱人的宝石之一。然而先王的长女玛丽长公主已经年过三十,再加上她的母亲,阿拉贡的凯瑟琳生下的男婴不是流产就是夭折,许多潜在的联姻对象都对于玛丽长公主心存疑虑。
    与自己的姐姐相比,伊丽莎白公主则显然要更抢手许多。伊丽莎白如今年方十五岁,正好进入了联姻的黄金时期,并且她的容貌在如今欧洲的公主当中算得上是顶尖水平。作为英格兰国王的亲生姐姐,她的身份也使得她成为全欧洲最具有联姻价值的对象之一。
    然而一场王室联姻,与其说是一场婚姻,更不如说是一种外交举动。一场联姻通常意味着利益一致的两国决心结成同盟,或是互为敌人的两国决心握手言和,而根据如今英格兰的外交政策,伊丽莎白公主所可以联姻的对象其实不多:西班牙方面倒是希望促成伊丽莎白公主和王太子菲利普的联姻,他们两人年龄相近,除了宗教差异以外实在是门当户对。但国王目前与法国和西班牙都若即若离,断不会厚此薄彼,把公主嫁给其中的一方。与葡萄牙的若昂·曼努埃尔王太子成婚对于巩固英格兰与葡萄牙之间历史悠久的同盟来说倒是颇有意义,然而国王绝不会把自己的姐姐嫁给这个因为近亲结婚而显得病态的孱弱少年。除此之外,剩下的联姻对象,除了那些德意志地区的小王公以外,就只剩下国内的大贵族了。
    对于国外的联姻对象而言,与公主成婚最多是外交上的好处;而一位国内的大贵族如果有幸同公主成婚,那么他的家族自此以后就拥有了对王位的宣称,一旦王权衰微,那么他们也未必不能肖想一下圣爱德华王冠的滋味。
    作为一个情场老手,托马斯爵士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却依旧显得风流倜傥,这也使得他在这场争夺当中有了入场券。然而对于托马斯爵士而言,他手中真正的王牌,是他作为公主继父的身份。
    作为国王三个婚生子嗣当中排在中间的那一个,伊丽莎白公主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到自己父亲的太多关注。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国王自然是爱如珍宝;而玛丽公主在早年也享受过国王的独宠,等到她与国王彻底闹翻之后,两个人的摩擦和互相厌恶也显得颇为轰轰烈烈。
    而国王的这位二女儿却一贯显得有些透明,当她出生之前亨利国王以为这是一个男孩而满心欢喜,因此她的出生给亨利国王带来的只有失望,而她的母亲经此之后也逐渐失宠,若不是最后为陛下生下了儿子恐怕连性命也保不住。因此伊丽莎白公主虽然一直以来在物质上享受着奢华的待遇,可亨利国王却从未怎么关注过这个缺乏存在感的女儿。
    托马斯爵士从这一点当中看到了机会,作为伊丽莎白公主的继父,他有着得天独厚的机会,得以在公主面前扮演慈父的角色。
    伊丽莎白公主如今只是一个青涩的少女,当她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的东西被人捧在银盘子里递到她面前的时候,这可怜的姑娘立刻就沦陷了。仅仅过了几个月,她与自己的继父已经发展出了非常亲密的关系。托马斯爵士知道的很清楚,国王绝不可能主动让自己的姐姐嫁给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那么对他而言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公主倾心于他。
    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在和十五岁的少女打交道时理应心怀谨慎,然而托马斯爵士居心不良,而先王后又有孕在身而不便理事,于是再也没有人能够及时制止这种十分不妥的行为。而众所周知,宫廷当中是完全不存在秘密的,一些有损公主清誉的留言已经开始在小范围内传播,距离众所周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个阴霾密布的秋天下午,天色从下午两点起就开始变暗,显然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远处的地平线上传来隆隆的雷声,在秋天里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托马斯爵士眉头紧锁地从大楼梯上走下来,在门厅里,他挥手叫来一个在门厅两侧如同雕像一般侍立着的仆人。
    “伊丽莎白公主骑马回来了没有?就快要下雨了。”
    “还没有,阁下。”
    托马斯爵士有些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很快就要有暴风雨了,赶紧派人去请殿下回来。”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和少女的娇笑声。
    如同带上了一张面具一样,托马斯爵士脸上的表情在转瞬之间彻底扭转,从刻薄的主人变成了慈爱的父亲,他微微整了整领子,用用手压了压自己的袖口,让它显得更加笔直。
    大门打开了,随之涌进来一阵大风,几乎要把门厅里燃烧着的烛火尽数吹灭。
    两个少女谈笑着走进了房间,打头的那个有着介于姜黄色和红色之间的头发,那白皙的皮肤下仿佛流淌着宁芙的血液;而身后跟随着的姑娘则显得有些羞涩而富有书卷气,当她走进房间时连忙开始整理起自己被大风吹的有些散乱的头发,脸上露出一丝羞怯的红晕。
    托马斯爵士笑着走向打头的少女,“殿下,您骑马玩的开心吗?”他向着伊丽莎白公主伸出手去。
    伊丽莎白公主正在解开斗篷的系带,她脱下沾上了不少雨水的袍子,随手把它扔在地上。“啊,我们玩的很开心,几乎没注意到暴风雨要来了!”她笑着握住了托马斯爵士伸过来的手,“您说是不是,简?”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女伴,笑着说道。
    简·格雷女士露出一个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微笑,“是的,殿下。”
    送简·格雷女士来做自己表姐伊丽莎白公主的女伴,自然是她的那位野心勃勃的母亲,萨福克女公爵的主意,而其目的毋庸置疑,自然是要让简·格雷女士与王室走得更近些——从某种角度而言,爱德华六世国王所面临的情况与他的姐姐极为相似:一场与外国公主的婚姻会在很大程度上损害目前的外交政策,那么从这个角度而言,未来的王后很可能要从大贵族家的女士们当中选出,而萨福克公爵夫人自然是希望让自己的女儿脱颖而出。
    托马斯爵士朝着简·格雷小姐点了点头,随即又转向伊丽莎白公主:“您的头发已经全湿了。”他伸手轻抚过那漂亮的长发,从上面捋下几滴晶莹的水珠。
    “我都没有发现!您瞧瞧,我真的太蠢了。”公主笑着说道,“我们骑马骑的真畅快啊,连打雷的声音都没有听到,直到雨滴开始打在我们身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拼命开始往回骑。您瞧瞧,”她说着指向自己的裙摆,上面沾满了马蹄溅起的泥点。
    仆人们端着盘子上前,里面装着暖身子用的威士忌酒和用来擦头发的干毛巾。
    伊丽莎白公主拿起水晶杯,仰起脖子,把杯子里的金黄色酒液一饮而尽。
    托马斯爵士有些失神地注视着那漂亮的脖子的优美曲线。
    伊丽莎白公主长吁了一口气,她的脸因为烈酒而有些发红。她把被子放回到托盘上,伸出手去拿干毛巾,准备擦一擦湿了的头发,却被托马斯爵士按住了手。
    “还是我来吧。”托马斯爵士说着用右手拿起毛巾,再用左手拿起一缕公主的长发。
    伊丽莎白公主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玩味的光,转瞬间就消失不见。“那么就谢谢您了。”她又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那微微开启的花瓣吸引着蝴蝶,蜜蜂,当然还有那嗡嗡作响的大胡蜂纷至沓来。
    托马斯爵士虔诚地捧起自己继女的头发,把它们轻轻擦干。一旁的简·格雷小姐静静地擦着自己的头发,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场景。
    当公主的头发全部擦干净之后,托马斯爵士伸手把毛巾丢回到原先的托盘里。“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殿下,请入席吧,正好吃一些热腾腾的饭菜为您和简·格雷小姐祛寒。”
    伊丽莎白公主有些惊讶,“可是我还没有换装。”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骑装。
    “今晚就我们三个人用餐,凯瑟琳不出席。”他说着自以为俏皮地站了眨眼睛,然而这动作配上他眼角的皱纹看上去简直就像一扇百叶窗打开又关上,“所以我们大可以随意一点。”
    “夫人出什么事了吗?”伊丽莎白公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
    托马斯爵士耸了耸肩,“她的孕吐反应很严重,不过放心吧,医生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他向公主伸出胳膊,示意她搭上来。
    伊丽莎白公主微微笑了笑,“那么好吧。”她伸手挽住了托马斯爵士的胳膊,简·格雷小姐跟在他们身后向餐厅走去。他们当中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在二楼走廊入口处一闪而过,消失在没有点灯的走廊里的身影。
    第77章 夫妻
    先王后的妹妹赫伯特夫人把先王后寝宫的大门微微打开一条缝,她提着自己的裙摆,踮起脚尖,像一只猫一样鬼鬼祟祟地溜了进去。
    歪靠在软榻上的先王后被自己妹妹显得有些滑稽的举动逗笑了,“您在做什么呢?我亲爱的妹妹?”然而当她注意到赫伯特夫人脸上恐惧的表情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了起来。
    先王后挥了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仆人和侍女通通离开。
    屋子里很快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先王后示意自己的妹妹坐在对面的扶手椅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脸色如此苍白,是有什么不适吗?”
    赫伯特夫人并没有坐下,她向前快走几步,单膝跪在先王后面前,“我的上帝啊,太可怕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浑身颤抖着,似乎随时要哭出来。
    先王后感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一阵不适,她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又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关系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来处理。”
    赫伯特夫人环视了一眼四周,确定屋子里再没有其他人。
    她探头到先王后耳边,悄声说着什么。
    先王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如同春日阳光下融化的残雪一般。
    当赫伯特夫人说完之后,先王后愣了几秒,随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看上去如同被美杜莎蛇怪变成了一尊雕像一般。
    “不可能的……绝不可能。他会有这么蠢?”先王后剧烈地摆着手,仿佛要用手拍打开这令人震惊的消息一般。
    “这是我亲眼所见。”赫伯特夫人瞪大眼睛,看着先王后。
    先王后盯着自己的妹妹,一言不发地看了几秒,随即她又试图挤出一个微笑,但那笑容如同含苞待放的迎春花遇到寒流一般,还没有完全盛开就枯萎了。
    “这说明不了什么。”她听上去与其在试图说服赫伯特夫人,不如说是在试图说服她自己,“不过是一两个动作罢了,这完全说明不了什么。”
    “可是还有那些流言……”赫伯特夫人喃喃道。
    先王后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了起来,“流言,那些该死的流言!说真的,我亲爱的妹妹,您为什么要在乎那些无聊的东西呢?永远都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这种荒诞不经的东西,没有人会把它当真的,没有人!”她猛地站起身来,“不过是些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无聊而又可笑!”
    赫伯特夫人被吓呆了,她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先王后微微定了定神,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啦,我们别再提这些无聊的事情了。您去干您自己的事情吧,我想休息一会。”
    赫伯特夫人连忙行了一个屈膝礼,忙不迭地退出了房间。
    先王后呆呆地站在原处,突然她两腿一软,瘫倒在身后的土耳其式长沙发上。
    ……
    自从这场对话发生半个月以来,先王后的孕期反应愈发严重了。这严重的不适感让她疲惫不堪,夜夜难眠。虽然每日只是退居在自己的寝宫里,却依旧看起来疲惫不堪。
    一个秋天的下午,先王后凯瑟琳·帕尔坐在窗前,从已经挂上了寒霜的窗户看着室外的景色。夕阳悬挂在西边的地平线上,温暖的余晖轻柔地抚摸着墙壁上已经凋谢的牵牛花和爬山虎干枯的枝条。
    先王后的脸上露出烦躁的表情,她白皙的手指神经质地撕扯着面前小茶几上青瓷花瓶里玫瑰花的白色花瓣。她太阳穴上的血管一跳一跳,在瘦的脱了相的脸上显得异常明显,如同挂在白墙上的藤蔓在狂风当中颤抖着。
    虽说尽力让自己显得满不在乎,但毫无疑问赫伯特夫人的话对先王后还是产生了影响,这些日子里即使没有孕期反应的时候,她也显得忧思深重,难以入睡。
    那玫瑰花上的最后一片花瓣也被揪了下来,从先王后的指间缓缓飘落在地毯上,那里已经落满了同样的白色花瓣。
    先王后随手把玫瑰花茎朝远处一抛,丝毫不顾自己的手指已经被上面的小刺扎出了一些细小的血点子。
    突然,她瞥见对面自己丈夫的套间的窗前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托马斯爵士正站在窗户前,夕阳的金光笼罩着他,让他看上去宛若一尊铜像。
    托马斯爵士的眼光投向花园当中的某个点,那眼神中充满了野心勃勃和欲望的烈火,丝毫不加遮掩,先王后不仅被这直白的目光吓了一跳,她顺着这目光看向花园当中的一角。
    在花园里的一座喷水池边,伊丽莎白公主正坐在一棵月桂树下,手里捧着一本书。
    先王后的脸一下子变白了,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那熟悉的恶心感又回来了。
    她瘫软在长沙发上,大口喘着气。
    过了几分钟的时间,精疲力竭的先王后终于平复了下来。她伸出手拿起面前茶几上的玻璃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她拿起杯子一饮而尽,那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终于安稳了一些。
    她再次直起身子,看向对面自己丈夫房间的窗户。
    那里再也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先王后又把目光投向花园里,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丈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楼,此时正沿着一条通向那喷水池的小径向伊丽莎白公主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用自己那轻巧的细藤木手杖抽打着小径两旁已经干枯的蜀葵的茎干,在身后留下一团团干枯的枝叶。
    王后注视着自己的丈夫走到喷水池前,向伊丽莎白公主鞠躬。
    公主放下手里的书,笑着对他说了些什么。
    托马斯爵士走上前,低下头,宛若一个慈爱的父亲一般轻轻亲吻了公主的额头,然而他那搭在公主腰上的手却显得极其不得体。
    先王后的脸色变得发青,她伸出一只已经变得枯瘦的手,用鹰隼盯着云雀般的眼神盯着喷水池旁的那对男女。
    托马斯爵士笑着牵起伊丽莎白公主的手,带着她向大门走去,夕阳在他们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先王后剧烈地呕吐起来,她感到嘴里传来酸味和苦味,那是胆汁和胃液混合起来的味道。
    ……
    晚上八点,管家敲响了晚餐开始的锣声。
    伊丽莎白公主穿着一件漂亮的白色裙子,上面绣着盛开的白玫瑰和山茶花,身后跟着同样装扮的简·格雷小姐。
    在楼梯口,托马斯爵士已经在迎候女士们。“殿下。”他捧起伊丽莎白公主的手,轻轻一吻,那握着公主小手的右手轻轻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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