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雨浓往餐桌上稍稍整理花枝,忽地神秘兮兮问:“小徐,我弟有没有带过女生回家,或者带小秧出去见过某一个?”
徐方亭又想起谈韵之大学宴上那个穿挂脖连衣裙的女生,心里依然不畅快,像堵满沙子。
“我在家的时候没见带过回来,如果我休假、或者带谈嘉秧在外面见,那就不清楚了。”
谈嘉秧还分不清人和物的概念,区分不了“什么”和“谁”的问题,复述对他来说还有一段距离,根本无法从他这里打听情报。
“有什么、情况吗?”
“他不是答应赔我一管新口红吗,但是那天给我那会儿,我看到袋子里面有两管,”迟雨浓还伸出两根食指敲空气,“我问他送给谁,他说反正不是送给我。关子卖到底,你说气人吧。”
徐方亭愣了一下,说:“我知道送给谁。”
迟雨浓讶然盯着她,那样子差不多要捂住嘴巴。
徐方亭点点头,“送给垃圾桶了,他还削铅笔一样,一片一片削进去,看样子应该是昨晚扔的。——我没变态到翻他垃圾啊,是看垃圾少,想直接倒进另外一个桶,才发现口红在昨晚的垃圾下面。”
她斟酌是否揭开谈韵之借酒消愁睡大门口的秘密,此事能更好呼应削口红一举,坐实谈韵之失恋的事实。
有家不能进实在狼狈,换位思考,她也不希望别人肆意传播,只泛泛总结上文道:“估计挺解压的吧。”
反正她解压了。
迟雨浓冷笑道:“我就知道有名堂!估计受挫了吧。”
徐方亭疑惑道:“雨浓姐,你那么关心他的恋爱状况吗?”
“废话!他情况多特殊啊,小小年纪带着一个三岁小孩生活,”迟雨浓说,“我肯定好奇什么女生才会看上他,会不会怂恿他把小孩全部丢给阿姨带,你想想啊,一般年轻女孩哪个会想当后妈呢?再怎样小秧也是我外甥,我得替他着想。”
迟雨浓等于督导一般,监督谈韵之履行监护责任。至于谈韵之能不能从恋爱里得到幸福,她不管,小孩最重要。
“不过也许他找一个后妈型的也说不定,既能谈恋爱,又能顾家,”迟雨浓揶揄道,“女人太容易乐于奉献了。——他其实蛮幼稚的,估计会找比他成熟稳重的女人,嘿,说不定是什么有夫之妇,被拒绝那真是太正常了。”
迟雨浓的一通天花乱坠的分析,给徐方亭提供另一条解读谈韵之的思路,也许谈韵之的真实想法能命中其中一两点。
她隐隐觉得谈韵之不会这般功利,又担心美化了他。
门外响起指纹锁开门声,徐方亭和迟雨浓立刻噤声,异样的安静引起来人怀疑。
谈韵之边脱鞋便边问:“你们在干什么?”
“等等,别进来——!”
迟雨浓伸出手掌,从自己的挎包中翻出一个小喷瓶,摇了摇,避开谈韵之脑袋就是一顿狂喷,周遭空气翻出淡淡花香。
谈韵之往自己手腕闻了闻,不是消毒水,当下抗议道:“那么骚包干什么,我又不用香水。”
迟雨浓说:“这不是香水,是我秘制的‘驱邪喷雾’,你刚从医院出来,这是个入门仪式。”
谈韵之头一次经历进自家门还要行别家仪式,但看徐方亭忍俊不禁,连谈嘉秧也好奇围过来,登时放弃那点无谓的计较。
迟雨浓满意地收起喷雾,问:“你爸怎么样了?”
谈韵之顺便进厨房洗手,也恨不得把一身花香洗掉,道:“住院了,我回来拿点东西。”
迟雨浓讶然道:“什么问题,那么严重?”
谈韵之没有什么心里负担,反正躺在床上的不是自己,挑了一个安全的词眼照顾两位女士,“菊花科的问题,要做个小手术。”
徐方亭和迟雨浓面面相觑,似乎一时不确定他说的植物,还是动物。
*
次日,谈韵之开车到医院陪同手术,同时约好白天的护工。
护士从电话里呼叫他们到医生办公室签各种通知书和同意书。
谈韵之没急着走,坐在谈礼同病床边,手搭膝盖,一改平日跳脱,显出超乎年龄的语重心长:“老谈啊,你看你,要是平常多带孙子到处走走,就不会出现这种尴尬的问题了。”
谈礼同昨天死活不愿意开车,地铁站着过来,别人给让座他无视。就连现在,他也只能像条死鱼侧躺。
谈礼同冷笑一声,抱着胳膊,又摆出顽固性的懒惰姿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老谈,我跟你商量一个事,你看现在只能我作为亲属给你签字,”谈韵之说,“我有一个条件,你答应我,我就给你签……”
谈礼同甩开双臂,差点把自己翻成仰躺,最后狼狈稳住了。
他暴怒道:“臭小王八蛋,你听听这是人话吗,简直大逆不道!见死不救,天打雷劈!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龟儿子!”
谈韵之有备而来,默然听完,淡定发问:“骂完了吗?”
谈礼同反击道:“你记住这一天,以后换成你躺在床上,你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不给你签!”
谈韵之无所谓道:“你签不签随便,以后我老婆肯定给我签。”
整句话用“日常谈韵之”风格翻译就是:谁稀罕你!
谈礼同伸出一根指头,颤颤指着他:“早晚有人替我收拾你这个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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