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只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就看见许昭昭身边的男子言语轻薄起来,继而开始动手动脚。
霍辞见势不对,随手拾了几颗石子打了过去。
他这回出手并不重,却仍将那人打得哭喊连连,又被许昭昭一唬,屁滚尿流就跑了。
霍辞心中不免轻蔑,但所幸许昭昭无事,他紧接着竟松了一口气。
许昭昭去关了大门,霍辞也不刻意躲藏,见她转过身来看见自己,目光中也并无惊讶之色,便问道:“无事吧?”
许昭昭摇摇头,神情有些恹恹的。
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在村子里的时候,大家还会因为她一个人过活而格外照顾她一些,虽然也不是没有小混混在她家附近闹事,但是很快就会被隔壁的叔叔婶婶赶走。
更不用说遇到吴兴腾这样的人。
看着是老实人,可做出来的事情却一点也不老实。
许昭昭看了眼前的霍辞一眼,却并没有向他道谢,而是低下头盯着脚尖,说:“本来想叫你过来看花的。”
“为什么是本来?”霍辞问。
许昭昭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踏,等踩到最后一档,立稳在檐下之后,她才道:“好像没什么兴趣了。”
相识这么多天,许昭昭在霍辞眼里其实一直有一些不知疲惫的,即便是在昨日得知他很快要走之后,许昭昭也只是略安静内敛了一些,并不是这般垂头丧气的。
像林子被捕兽夹伤到又淋了雨的小兽。
檐下高高吊着两只灯笼,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照得正摆在门边的那盆昙花昏昏黄黄。
霍辞皱了下眉,往前两步站到台阶下,说道:“这昙花就要开了,不看可惜,不如一起看。”
许昭昭垂下眼眸,蝶翼般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洒下长长的阴影,纤薄轻盈。对于霍辞的建议,她不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默默往里面搬了两把凳子出来。
然后她自己坐到了其中一张凳子上,指着另一张对霍辞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先坐一会儿吧。”
霍辞上来坐下。
两人一时无话,只等着花开,周遭只剩夏虫鸣叫。
隔了一会儿之后,许昭昭才揉了揉膝盖覆着的裙摆。
“方才......”许昭昭有些欲言又止,“方才你打吴兴腾之前,看到他要做什么?”
因吴兴腾当时的动作许昭昭背对着是看不见的,但结合吴兴腾那露骨又轻佻的话语,许昭昭猜也能猜出来。
霍辞听到许昭昭问他,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眼看了看她。
旋即,他只道:“我看不过眼罢了。”
霍辞并非是要替那奸邪之人隐瞒什么,只是见她已经有点害怕惶然,不忍再继续吓她。
话音还未落地,他胸口便好似有火在烤,涌着什么到他喉间,竟又鬼使神差地添上一句:“以后若有事,喊我便可。”
说完他便是一怔,忽然不知所措起来。
才来得及压下已到唇角的苦笑,便看见对面的许昭昭已苦笑着对他摇摇头:“可你就要走了。”
她连个说话的人都要没有了。
霍辞一时竟梗住说不出什么。
正当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之际,晚风忽送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花香,比荷香浓,比桂花轻,说不出的沁人。
许昭昭与霍辞立刻同时放目看去,果然是昙花已在他们说话间开了。
昙花盛开的时候只这一时半刻,寻常人都是抓紧时间多看几眼,毕竟人世无常,保不齐这辈子就再难看到昙花了。
许昭昭却在看了一眼之后,立刻移开了目光。
她也不等霍辞问,自己喃喃解释道:“昙花很好看,可是送来的人却不好,心思这样坏。”
许昭昭不想看。
霍辞笑了,他知道许昭昭能这样说,就是心结已经舒展开了,不像方才那样憋在心里,闷闷不乐的。
他站起身,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捞便将花盆一掌抬起,一直举到许昭昭面前才放下。
许昭昭皱眉,侧过身子去,却没有立刻就离开。
霍辞想,她就是这样心软又好说话。
“许昭昭,再看看昙花,它马上就要谢了。”霍辞的声音像春水一般柔和,“人有错,可花没有错,不要为了与人斗气,而失了珍贵的东西。”
许昭昭愣住,似乎是在努力想着他说的意思,很快又偏了偏头,问道:“什么是珍贵的东西?花吗?”
霍辞摇了一下头,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乌黑亮丽的发丝带着些温热,像是一匹上好的丝绸。
“眼下是花,但不一定就是花。”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点到即止,许昭昭虽长于乡野,但并非蠢笨之辈,他相信她已经想明白了。
许昭昭已将目光从霍辞身上转而再度看向那盆昙花。
到底霍辞的话还是有用的,就在许昭昭看到昙花的一瞬之后,昙花的花瓣开始枯萎下去,一瓣接着一瓣,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将灵气抽去。
许昭昭静静地看着昙花凋谢,不由生出怜悯之心。
凋谢便已让她惋惜,若故意失了欣赏昙花的机会,那来日再想,怕是真的会后悔。
许昭昭舒出一口气,对霍辞道:“阿辞,谢谢你。”
昙花枯萎,她却忽然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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