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道:“臣能斗胆问一个问题么?”
圣元帝点头。
云泱:“那陛下可不能治臣的罪。”
圣元帝失笑。
“你尽管问,朕保证不治你罪。”
云泱:“陛下怀疑过二皇子的死因么?”
圣元帝沉默了一瞬。
道:“朕不能怀疑。”
云泱一愣。
圣元帝:“帝王的疑心,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便是杀人利剑。你以为,彻查元肃死因,矛头对准的是元樾么?”
“陛下是指……”
“没错,北境军才是首当其冲。一旦元肃死因被盖上阴谋论,今日太子能凭一份口供给自己的兄长定罪,明日,有心者便能用另一份证据给整个北境军定罪。朝局如漩涡,便是朕作为皇帝,身处其中,也不是一定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忠臣良将。除非有不可推翻的铁证,否则,朕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打开这条口子。”
云泱之前的确没想到过这点。“那这些理由,陛下为何不同殿下说清楚呢。”
圣元帝叹息。
“在你出现前,他对北境军对长胜王府的偏见与恨意,并不比对元樾少。所以,朕想出了联姻这个办法,企图借此化解他心中怨恨。这是朕身为一个父亲的私心,亦是作为君王的私心。朕知道,以清扬和文媛的忠诚,就算再不愿,也会把你送来帝京。从这个角度讲,央央,朕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父王和母妃。”
“后来太子表现实在太令朕失望,你又被太后所伤,朕自觉愧对清扬与文媛,为当初决定懊悔不已,才应了文媛所请,同意你们和离。只是没想到,峰回路转,你竟然才是当初在太液池舍命救太子的那个小家伙。也许一切皆是天意。”
云泱没吭声,等着圣元帝后话。
果然,圣元帝沉吟片刻,问:“央央,你能理解朕的苦衷,替朕阻止太子么?”
云泱心中早有答案,摇头。
“对不起,臣做不到。”
圣元帝愣了愣,继而一笑。
“为什么?你觉得朕做的不对。”
云泱再摇头。
“不是,臣理解陛下的苦衷。但臣不是陛下,不需要考虑这么多,臣只需要遵从本心即可。于臣而言,殿下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臣虽然不懂国家大事,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臣不觉得,把旧账掩盖起来,就能真的当那件东西不存在。伤疤终究是伤疤,臣不是神仙,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把殿下心中已经存在的伤疤抹掉。”
“陛下总说希望殿下能顾全大局,成为一个爱国家爱百姓的储君,可一个人要先有小爱,才能有大爱,殿下对二皇子的死耿耿于怀,宁愿忤逆陛下也要彻查当年真相,不正说明,殿下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么?”
“这些年,殿下其实过得很辛苦,他需要一个全心全意支持他的人站在他身边。这样,至少在孤注一掷之前,他还有所牵挂,有所顾忌。于陛下而言,殿下是您的儿子,大皇子同样是您的儿子,作为一个英明睿智的家长,父亲,您不能表现的太偏心,会努力把关心平均分配给每一个儿子,除此外,您还要分一些关爱给自己的嫔妃们。陛下的丧子之痛,丧妻之痛,尚有其他皇子公主和妃子们来填平。但于殿下而言,他只有一个生母,一个同胞兄长,他们与他天人永隔,他每日只能活在思念和自责里,他心里的伤,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合,反而会越来越深。所以,在对待二皇子的事情上,他会偏执,会不顾大局。臣理解陛下的苦衷,但更理解殿下的苦衷,并且,更心疼他。”
一旁罗公公听得暗暗心惊。
觉得这小世子真是大胆,连这种话都敢说。
同时,他也禁不住感到一阵心酸。
圣元帝怔了良久,视线再度落到御案上那副微微泛黄的画像上。
画上是一华服女子,身边偎着一大一小两个少年,母子三人立在廊下赏雪。
整个画面鲜活而充满生机。
圣元帝感觉心脏被狠狠碾了下,抬袖遮住画像,问:“那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云泱道:“今日落水,臣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尤其是殿下落水的事,也许,会帮助陛下做决定。”
“你记起来了?”
“对,臣全部记起来了。臣当时偷偷跟着殿下从殿中出来,躲在假山后,看到了推殿下入水的人,右臂上有一个红色的月牙胎记。”
圣元帝面色微变。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臣不会记错的。听杨前辈说,当时殿下已经跟着杨前辈习武,能一掌把殿下推下水,那个人,想必也会些功夫。一个会功夫,右臂上有特殊胎记的人,对大内密探而言,应该不难找。或许,那根本不是胎记,而是某种特殊标记。二皇子遇害不久,便有人要迫不及待置殿下于死地,陛下觉得,这两件事,真的会是巧合么。”
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
云泱刚迈出大殿,便被紧紧搂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云泱有点不适应,有点无措,手抵在元黎腰间,仰头,定定望着元黎。
元黎紧张的问:“父皇都跟你说什么了?”
“唔,说了很多啊,你想先听哪一个?”
云泱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淡定自然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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