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如获至宝,将药丸置于灯下,仔仔细细研究起来。
元黎道:“是孤一位朋友,经常服用的东西。”
御医随口:“殿下的朋友,一定是个息月吧。”
元黎目光暗了下:“是。”
御医又道:“必还是一位已经被标记,且纯阳不在身边的息月。息月潮期一到,若无纯阳纾解,有性命之危,而这抑息丹,恰恰可压制住息月体内的潮息,故而得了这么个名字。”
“不过,阴阳调和,顺其自然,方是长久之道,长期服用这抑息丹,也不是什么好事。那小息月,还是要尽快回到纯阳身边才好。”
事已至此,已无需更多证据。
元黎只觉浑身血液都被冻住,半晌,收起药丸,神思恍惚的回了房间。
**
云泱是被一阵冷风给吹醒的。
醒来后,才迷迷糊糊发现,自己好像睡错了房间。
睡前记忆断断续续涌来,云泱皱了皱鼻子,拥被坐起,刚要爬下床,就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元黎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身上带着夜间独有的清寒。
云泱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登时大囧。
他难道跑进了狗太子的房间么?
云泱耳朵尖一烫,立刻光着脚下了床,有点无措道:“对、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元黎也没料到云泱现在醒了过来。
他默了下,收拾起不合时宜的情绪,温声道:“无妨。”
云泱:“那、那我回去了。”
元黎没说话,上前,重新把云泱抱回了床上,道:“大半夜,就不要光着脚跑来跑去了。左右孤也要处理军务,你安心睡即可。”
元黎房间里清清凉凉的,的确很舒服。
云泱悄悄瞅他眼,见他眉间似堆着千斤的心事,还以为他在为军务发愁,便乖乖点头。
元黎也在床上坐了下去。
他整个人浸在阴影里,看上去孤独又落寞。
云泱小声问:“你怎么了?”
元黎摇头。
“无事,只是想到你要回北境,有些舍不得。”
“孤这两日经常想,如果当年在太液池,孤没有昏过去,及时认出了你,该多好。”
“孤一定,不会给其他人可乘之机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95章
云泱以为元黎说的是苏煜冒认的事。
忙安慰道:“不怪你,这事我也忘了。”
忘了。
短短两字,犹如钢锥刺入心房。
这几乎意味着,他们之间唯一的牵扯也断了。
这尘世茫茫,上穷碧落下黄泉,生者,早已别有归宿,而亡者,该投胎的已经投胎,该转世的业已转世,自始至终,他都是孑然一人而已。
难道他合该如父皇所说,做一个孤家寡人么?
元黎轻闭目,低声问:“如果当年落水的是别人,你也会舍命相救么?”
问完,他又恍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何其幼稚愚蠢。
就像小儿间无聊的争风吃醋一般可笑。
这小东西根本不记得当年的事,如何能回答他。当年母后兄长初殁,他对长胜王府的恨意几乎达到巅峰,绝不可能给长胜王府的人好脸色,这小东西若非把他当做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岂会冒死救他。
倒是云泱想了想,认真答道:“听四哥说,我小时候胆子很小的,我也不敢相信,当年我竟然敢跳进太液池里……唔,救你。”
元黎温柔抬起眸:“那就权当,孤当年在你心中,终究是与旁人不同的,所以才能激发出你非凡的勇气。”
云泱配合的点头。
“一定是的。你这么优秀,换作其他人,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以为这话是鼓励,然而意外的发现,对方眸光幽沉如一滩静水,并无释怀之意。
云泱不免露出点困惑。
元黎只是一笑,道:“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再睡会儿吧。”
云泱点头,扯着被子躺下。
想起元黎刚才隐隐透着哀伤的眼神,心里像堵了团棉花似的,说不出的不舒服,不由偏头,去往仍沉默坐在床外侧的元黎。
元黎双手放在膝上,就那样一言不发的坐着,如雕塑一般,任由自己陷在无边黑暗中。只是那双向来幽沉如水的凤目深处,隐隐有血丝冒出。
“你……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
云泱并没有发现元黎异常,只是觉得他这样坐着也不是事儿。
打量了一下,床很大,容纳两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不必,你安心睡即可。”
好一会儿,元黎开口,仍旧是温和的语调。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屈起,手背上绷起的青筋也随之消失,终于起身,往书案边走去,约莫是要处理所谓的公务,走到一半,忽然又停下,轻问了句:“他很好,是么?”
这一声极低,如同自语。
云泱没听明白,迟疑要不要回问一嘴,元黎却已继续往书案后走了。
以至于云泱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但云泱向来不是一个多思多虑的人,想了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困意袭来,就裹着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云泱感觉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混着一股潮息,蜻蜓点水一般,在他额间轻而又轻的印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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